苗盼盼拿了一盒跳棋过来,要陆离陪她玩。陆离蹲在地上一边玩还一边抬头看苗橙,“你妹上学吗?”
苗橙跟陆离随便聊,“盼盼没上过学,她没朋友,所以才眼巴眼望看着你。”
陆离推了一个子,“哦,这样啊。”
苗盼盼手指不灵便,在那一颗棋子上磨蹭了好半天也没拿起来。苗橙走到苗盼盼身后,“往哪走?”
苗盼盼指了个方向,苗橙替她走了棋子。
陆离又推了一颗棋子,“你父母呢?怎么不回家?”
苗橙回答,“他们去赚钱了,在外头打三份工,赚点儿钱都打回来了,给盼盼看病。”
苗盼盼又想拿棋子,她手上缠着的绷带严重影响了她的动作。她有点着急,使得劲大了,纱布有点洇血。苗橙把飞行棋端起来,从桌上拿了一本书,递给苗盼盼,“不玩了,去读书去,上屋里读去,关上门读。”
苗盼盼接过书本,还有点恋恋不舍看着那盒飞行棋。她倒是很听话,接着书就回卧室了,关上房门就开始小声朗诵了。
苗橙见苗盼盼回屋关上门了,她才起身去看看另一间房。屋子里头,疯子正躺在床上睡着,没有醒的意思。苗橙关上门,回到沙发上,在沙发上扒拉出个空地来,招呼陆离坐下。
陆离也就顺着坐下了,陆离终于开口问,“你妹,她是什么疾病?”
苗橙在桌子上扒拉了扒拉,找到半盒还没吃完的口香糖。她扔进嘴里一粒,一边嚼一边说话,“蝴蝶病,那病的学名叫什么我忘了。反正就是身上一磕碰就破,破了还烂,总也不好。”
“你吃吗?”苗橙把那半盒口香糖递到陆离面前,“来一粒。”
陆离摆了摆手,“我不吃,你吃吧。”
“唉”,苗橙叹了口气,跟陆离吐露,“她一出生就这样,这些年没少花钱,我们家本来还算小康的。折腾这些年,返贫了,就为了给她治病。”
“我爸妈原先是干食品代理的,也算是这个城市的二销了。不少挣钱,就这样都裹不住她在医院里的开销。”
“她出生的时候才惨,直接进ICU了,光下病危通知书下了三回,我爸妈签字时候,都以为她活不下来了,没想到她还能挺过来。”
苗橙还补充上了一句,“当然,她也没少受罪。”
“你不知道,她的身上,烂了的地方不处理就沾到一块儿去了,她脚趾已经黏连了。现在手指头还能用,但是也开始烂了,有时候烂得淌脓。”
陆离看着苗橙,苗橙愁得直捏眉头。陆离明白了,苗橙为什么年纪不大跑到足疗店去给人洗脚。还是家里有人需要用钱,她也不容易。
陆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苗橙,她现在情绪特别复杂。刚才苗橙轻飘飘说出来的话直击她的天灵盖。她五味杂陈,明明那么好的小女孩却得这种病,一辈子受罪。
苗橙又往嘴里丢了两颗口香糖,“医生说这是罕见病,基因里带着的,治不好,最多活不过十来岁。她今年九岁了,我不知道她还能活多少天,也不知道我们这个家还能撑多长时间。”
“我今天看着你去了足疗店,我是想劝你,别跟我一样,干那不体面的活。我是为了钱,我没办法,你要是不缺钱,千万别自己断送人生。”
陆离从她手里拿过那个口香糖盒,“我是去找你的,跟那里是什么地方无关。况且我不会的,我不会自掘坟墓,更不会出卖自己。”陆离也打开盖子,吃了一颗口香糖。那糖有些硬,放了很久了,嚼起来有点费牙。
“那就好,你懂得就好。”苗橙往后一仰,接着说,“我把那大娘带回来,也是我发了善心。明明我家自己都快过不下去了,还再添这么个累赘,我也挺蠢的。那大娘看医生要钱,可我家早就被掏空了。盼盼现在用的药都是最便宜的了,贵的进口药我现在根本买不起了,更别说再给这大娘看医生了。”
苗橙继续说,“原先盼盼还能用得起好点的敷料,那种敷料一个月大概得花个好几千块钱,更别说涂的药膏了,那个也不少花钱。现在确实没钱了,盼盼只能裹纱布了。”
苗橙看了一眼卧室门,“那大娘也挺惨,好好的人疯了。疯了还要受人欺辱,我们都是女人,为什么女人要受这样的苦?”
苗橙的话真的太鲜血淋漓了,疯子是女人,她要饱受折磨受人凌辱、被强迫被欺辱。苗盼盼是女人,她要受疼受罪、忍痛艰难生存。苗橙是女人,她要扛起家庭贩卖自己,去赚钱生活。
而陆离又联想到了她的生母,张美玉,她一样是女人。陆离也一样是女人,她也是一样的凄惨,自小被抛弃,从没获得过母爱,不知道妈妈的怀抱是种什么样的温度。
苗橙看着陆离有些怅惘的样子,她推推陆离,“哎,你别放心上。我说这些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憋了好久了,跟你说说我也没那么难受了。”
陆离点点头,把糖盒还给她,“尽力就好,顺其自然吧。”
苗橙释放完了情绪,这会儿感觉放松些了,她又换了个话题,“哎,你们还上学吧?”
“上学啊。”陆离跟她说,“快期末了,临考试前要被老师扒层皮的。”
苗橙点点头,“上学好啊,什么都不用想,光想着学习就行了。”
陆离也点头,没否认。苗橙说得没错,上学是这个世界上对陆离来说最轻松的事了。毕竟陆离又不在乎成绩,考好考砸她都一样活,一点压力也给不到她。
苗橙上下看了一眼陆离,“你挺好看,你男朋友眼光挺好。”
苗橙换了个话题后,陆离也舒了一口气,跟着放松聊,嘴里也没什么把门,“我觉得他挺好看的,很端正,也很白,谁跟他在一起也算是占他便宜了。”
苗橙也赞同陆离说的,“那你们俩不是挺配。”
陆离摇摇头,她还没说什么,邹野回来了。他拎着一袋子米,还拎着些蔬菜水果,还有给小孩儿买的零食。他看了看,客厅桌子上是没地方放了,就顺手放到地上了。
“你们聊什么?”邹野走到陆离面前,陆离感觉到他身上的一股凉气了,还带着点糯米糕的香味儿。
邹野把口袋里的糯米糕拿出来,放到陆离跟苗橙中间,“吃吧,小孩儿都爱吃。”
苗橙看他们氛围好,拍了拍腿起身,“我去喊小孩儿去。”
苗橙走后,邹野凑到陆离跟前,他没坐那沙发,反而是躬身弯腰在陆离面前。鼻尖快蹭到陆离的嘴唇,“四十块钱花完了。”
陆离眼里带着点笑意,他看着邹野清澈的眸子,起了点坏心思,她说,“那怎么办?我们破产了。”
邹野竟然认真地思考起来,“那我们再赚钱,今天还能再发一天传单呢。”
陆离听着他的话笑意更胜,“好啊。”
苗盼盼从屋里出来,看着挺高兴的。苗橙把她带到跟前,陆离主动递给她糯米糕,她接过后囫囵吃起来。
苗橙从地下提起米来朝着外头厨房走,她走到厨房觉得不放心。她把米拆了口倒了碗里点,剩下的又提着回去了,把拆了口的米放回家了。
拥挤的屋子里头,笑声盈耳气氛融洽。陆离正在跟苗盼盼讲她学校里的趣事,苗盼盼没上过学,更没出过门。她没见过的太多了,陆离随随便便拎出一两件事讲,她都能乐得嘎嘎笑。
苗盼盼每天能做的就是守在电视机前头,透过那台大头电视机了解外面的世界。关上电视后,家里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每天,苗橙上了班,苗盼盼重复的就是趴在窗户跟前往外看。透过那生了锈的防盗窗往外看,看外头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不过她们这筒子楼底下也没什么好看的,各人家都活得挺累,没多大幸福的事。即便楼底下有人讲话,也多半是抱怨生活,又或者吵架骂人的。
从没今天这么温馨幸福过,陆离坐在沙发上讲了些不冷不热的笑话,邹野就给她捧场。少年人身上就是带着那种无知无畏,说出去的话都是扬着声调的,听着挺让人对未来有期望的,好像觉得生活挺有盼头。
苗橙煮好了饭就干脆连着锅端回家了,整整一锅粥,她也没炒菜,就一人一碗粥。苗橙坐在茶几前的小板凳上跟二人解释,“盼盼不能吃太硬的,她都吃流食。我也跟着吃这些习惯了,不会炒菜,你们别介意。”苗橙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粥。
邹野接过来递给陆离,“介意算不上,毕竟有人天天在家吃糠咽菜呢。”
陆离接过碗,“你说得没错,我姥姥做的那饭,就纯是浪费粮食,她还不如不做。”
苗橙又给邹野盛了一碗,“给。”
邹野接过后,苗橙又给疯子留了一碗,等她醒了也好吃点饭。
她这边才盛好,疯子在屋里哼哼起来,听着是醒了。她醒的还挺是时候,邹野和陆离对视一眼,放下碗朝屋里看去,“看看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