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清了清嗓子，目光从剩下的是十四个人身上挨着扫过去：“挑个弱的喏。”
她将目光落在桌子另一头左手边的男人身上，刚刚自我介绍时那人说他叫路远，哎呀，真是熟悉得紧的名字啊，怨毒的眼神也熟悉，从前她公会战的时候没少看见。
路远戴着个黑框眼镜，身量瘦小，细胳膊细腿的，排名却是个人榜第七十九，还是巨神兵公会副会长（虽然没有玫瑰庄园那么强，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公会），出了名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能在个人榜上混到第七十九名，全靠着他小白脸似的长相，以及粉丝打榜，指在公会战期间往他赌池里砸生存点数。
想到这里蝴蝶不禁叹气，果然不论在哪里，长得好看就是吃香啊，以及饭圈文化统治全世界——这么个b要命游戏里竟然还能整出粉丝团！
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路远，她开口道：“路远先生，牺牲一下？”
路远一怔，似乎是没想到蝴蝶会拿他开刀，他反问：“蝴蝶小姐怎么不说自己牺牲一下？”
蝴蝶说：“哪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
“那我就愿意牺牲自己了？”路远反问。
蝴蝶继续皮笑肉不笑：“这可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路远先生出了名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不做这个恶鬼太可惜了。换了我，那不得把在座各位都杀一遍？难度太高了，不人道。”
“从这个角度来考虑的话，你左手第二位就不错，”路远果断将枪口指向青潋，“一看就是新人，又是初出茅庐的女大学生，恐怕什么都不会。留着我，至少还能帮着找线索。蝴蝶女士也说了我头脑发达不是吗？”
青潋指着自己：“啊？我？”
大学生怎么你了？
蝴蝶敛了笑意：“那可不行。”
“凭什么不行？怎么看这位青潋小姐也很合适。”
“因为她是我这边的人，所以不行。”
蝴蝶说的理直气壮，路远被她这幅样子噎住了，气极反笑：“好好好，因为是你这边的人所以就不行是吧？”
“那我巨神兵的人就可以了？”路远咬牙切齿地问。
蝴蝶终于离开了舒适的椅背，她身子前倾，右手按在刀上，一字一顿：“巨神兵算什么东西？你路远又算什么东西？”
路远看着蝴蝶轻蔑的眼神，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紧咬后槽牙。
是操偶师一贯的狂傲，就像是她第一次站上公会战的擂台，就敢轻蔑地看着所有人说在场的各位算什么东西也配让玫瑰会长出手。
她蝴蝶当然有资格狂，第一次打公会战就拿下了赌池最高流水，个人榜前十唯一一个主攻位，玫瑰庄园王牌选手，会长玫瑰亲自带起来的继承人。哪一个名号拿出来不压他路远一头？
他讨厌蝴蝶这种眼神。
上一次公会战过后蝴蝶就从玫瑰庄园消失了，有传闻说蝴蝶和公会断了联系，路远对此事一直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直到玫瑰庄园开始花大价钱打听蝴蝶的消息。
蝴蝶疑似和玫瑰庄园决裂。
打听到这个消息时，路远比任何人都欣喜若狂，他高兴到那天巨神兵公会里的每一个人都拿到了他送的道具。
为什么高兴？
路远在心里想。
这难道不值得高兴？蝴蝶是个什么东西？当初要不是她突然出现，吸引走了玫瑰的注意力，现在玫瑰庄园的王牌选手应该是他路远！
他天生的体弱即使进了游戏也没有半点改善，好在路远脑子还可以，他的面板数据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甚至可能还不如青潋这个新人，但是智力却高达89。
他挖空心思机关算尽，才从一个个副本里活了下来，才让那个女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才让玫瑰多看他一眼，认为他的脑子还算是有用。那个时候，她甚至已经准备来巨神兵挖墙脚了，偏偏这个时候蝴蝶进游戏了。
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进游戏的时候才十六岁，什么也不懂，怎么就能得到玫瑰的另眼相待？她一来就夺走了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东西，甚至还被那个女人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第一次上公会战就狂得目中无人，她凭什么？
蝴蝶被选中一对一擂台赛时，路远坐在台下，阴暗地想着要是她被对面那个人“失手”杀死就好了，这样玫瑰的目光就又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上了。
可惜没有，蝴蝶没有被杀死，还在那次公会战上大放光芒。
路远更恨她了。
明明就是只是一个空有蛮力的疯子，怎么就能做玫瑰的继承人了？玫瑰的继承人只能是他这样有脑子的人才能胜任的！
然后他看到了蝴蝶的面板数据，智力那一栏，是惊人的九十七。
他自以为傲的东西，就这样被一个他从头到尾都瞧不上的人打碎了。
路远看着蝴蝶抬高下巴眼神轻蔑的样子，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蝴蝶个人面板数据公布的那一天，轻飘飘的两个数字就能把他的骄傲碾成粉末。
蝴蝶来之前，他是其他玩家口中的高智商玩家，无数人争着抢着想和他一队；蝴蝶来之后，他就成了四肢简单也就头脑有点用的鸡肋型玩家。只要有人一感叹起他的高智力，后面一定会有人说起蝴蝶的智力压他一头。
他恨啊。
但这个局面对他来说属实不利，其他人看着他们争执了这么久都没人插嘴，显然是顾忌着蝴蝶的实力和她背后的玫瑰庄园，倘若他没办法扭转局面的话，等会的投票他说什么也逃不掉死亡惩罚。
路远思索着，突然笑起来。
他得意地想，蝴蝶肯定不知道吧，他早就掌握了蝴蝶与玫瑰庄园决裂的消息，拿玫瑰庄园压人？没用！
路远站起来，刻意理了理袖口，做足了姿态，他又恢复了平常没遇见蝴蝶时的温柔绅士形象，温温柔柔地开口：“蝴蝶女士，您是有什么底气跟巨神兵叫嚣的呢？是被玫瑰庄园踢出局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所以天不怕地不怕了吗？”
青潋在旁边看这两人较量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压低了声音向右靠，感叹道：“这人刚刚还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脚，这一下子又带上面具拿出杀招了，你看你看，果然蝴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啧啧啧，他两这变脸速度，比川剧变脸有意思多了啊！”
白雨听着青潋在耳边絮絮叨叨，心里不由得叹气。
这孩子是真没意识到这会有危机的是她和那位男性吗？还有心情看川剧变脸，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的大学生就是好，没心没肺的，一天就知道傻乐。
徐如烟更紧张，她眼神一直在路远和蝴蝶两个人之间飞速移动，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听到路远说蝴蝶被玫瑰庄园踢出局时她的心就悬了起来，视线飞快地移回来再看到蝴蝶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她更觉不妙。
瞧瞧这脸色，黑得乌贼路过都要夹紧墨囊自愧不如。
蝴蝶黑了脸，看着路远的眼神也冷了下去，她的手本来就压在唐刀上，这会顺手就把刀给抽了出来，刀尖直指路远。
她冷笑：“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吗？问我什么底气？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底气就是现在在场的十七位，我有看谁不爽就杀谁的实力，够不够？”
本来刚遇见个上来就说她背叛玫瑰的黑斗篷就烦，现在非得又提她离开玫瑰庄园这事，那就别怪她动刀动枪的。反正名声一直都不好，被叫疯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装什么正常人，她现在就要大开杀戒！
四下鸦雀无声，暗潮涌动。
在场的玩家除了当事人以外的十六个人就跟死了一样，怎么都不出声，生怕引火上身，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对峙。
还是系统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系统提示：十五分钟讨论时间结束，请玩家们在一分钟内完成投票，若出现多位玩家平票或弃票情况，则惩罚对象将在全体玩家中随机选择〗
随机选择，好手段，直接把弃票做票的可能性给锁死了，是铁了心让她们必须投一个出来啊。
徐如烟垂下眼思考，这个局面看样子应该就是青潋路远二选一了，虽然那群人一直装死，看起来似乎是很畏惧蝴蝶的样子，但蝴蝶退出玫瑰庄园这事被抖出来，也保不齐有跟她有仇的人跳出来伺机报复。
她打开面板，立刻跳出来一个投票窗口，十七个名字依次排列。
徐如烟抬眼又看了一圈各位玩家，除了依旧僵持不下的路远和蝴蝶，所有人都打开了面板盯着它一言不发。
操偶师的实力固然惊人，但是巨神兵也不是吃素。得罪一个杀神还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公会，区别就是一个当场就死，一个晚点再死。
谁也不想死。所以这道选择题的选项必然会出现第三个答案。
她又一次环顾左右，在场一共就她们四个女性玩家，但都是蝴蝶的人，这些人应该不会对她们下手，安全。她一个个挨着看过去，最后把目光落在自己右前方的男人身上，这人好像是叫李寅？
和路远一样戴着黑框眼镜，身形瘦小，对比在场其他男玩家就像个小鸡仔一样，从坐下开始一直低着头，自我介绍时的表现也就比青潋好一点，存在感不高，不然蝴蝶也不用拿路远开刀。
徐如烟想到这里，视线转到蝴蝶脸上，仔细观察了一番对方的小表情，她了然地收回目光。
积怨已久，这次是报私仇呢。
徐如烟估计这些装死的玩家也在找目标，恐怕注意到李寅的人不多，他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
那就只能，她推一把，让这个目标站到台前，让所有人没办法忽视他。
她清咳一声，动静不大不小，足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她和蝴蝶对上目光，冲着李寅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当然不是提醒蝴蝶换目标的意思，她也没那个信心让蝴蝶听取自己的意见，演给其他人看罢了，明示他们蝴蝶有别的目标了，破局之道就在眼前。
蝴蝶看了看徐如烟右前方那个男人，她思考着，刚刚自我介绍时有这个人吗？有点眼熟，但是没什么印象，存在感这么低的吗？
她点开面板，对着十七个名字挨着个回忆，最后确认徐如烟对面那个人是李寅，手指轻轻一点，投票。
然后收刀坐下。
倒也不是非得这会就弄死路远，她甚至对这人印象不深，只是他非得上来就往雷区蹦跶。蝴蝶想，反正一会还得找线索，想动手的话有的是机会。
青潋看明白了徐如烟的明示，但她有些犹豫。
这一票投出去，她就成了杀死李寅的凶手之一了，但不投直接弃票，随机抽取惩罚对象的话，她也没有信心一定不会抽到自己。
算了，她暂时没有那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觉悟。
这可比上一个副本残酷多了，她想。
青潋看看白雨，又看看徐如烟，再看看蝴蝶，然后在心里叹气。
她得尽快适应。
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游戏，现实世界的道德和法律对他们毫无意义，她对他们下不去手，他们对她可不会有半点同情。
青潋长呼出一口气，在面板上选中李寅的名字，投票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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