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居是当地有名的杭帮菜馆，主厨师傅曾经掌勺国宴，腌笃鲜，鱼头豆腐，西湖莼菜汤做的一绝，另外这边位于黄金地段，装修亭台楼阁，倒影清激，步步皆景，一派江南烟雨江湖，成为当地新贵人士趋之若鹜之地。走进亭台曲折蜿蜒，亭台下有小溪流水，亭台边偏旁挂着古灯，一派诗情画意。现在沪市初春，空气里泛着星星冷意，杨思瑾穿着卡其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搭配鸭黄色开衫，一头黑顺的长发，现在亭下放佛抽尖的嫩竹。
裴季停过来后和杨思瑾进了贵宾房间，装修静懿雅致，这边上菜很快，没一会儿服务员就上来了几道菜招牌菜，腌笃鲜，清蒸鲈鱼，西湖莼菜汤还有花雕红烧肉，每道菜都色香问俱全，杨思瑾握着镂空雕刻的筷子，夹了一块春笋，入口爽脆鲜美，一口回到春天，她吃的眼睛都微微咪了起来。裴季停倒不是很讲究，他从底层爬上来的人，忙的时候毫不介意，一顿菜泡饭就能打发了，也不知道小时候吃的什么，一米八三的个子在人群中很出挑。后来这几年渐渐成为启盛一把手虚与委蛇，推杯换盏的人情世故让他出入各种高档场所，身边的莺莺燕燕也少不得逢场作戏，他成为福临居的常客，时间长了这的老板冯安混成了他朋友，福临居的106房是专门为他留的
“最近在忙什么？”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他一边剃鱼刺，一边头也不抬的问
“没什么，平时就上上课，就是最近要回一次永州”她一边搅着碗里的莼菜羹，一边道
“回永州做什么？”裴季停把剃好鱼刺的鱼肉放到青瓷碗里，推到杨思瑾面前，他每次都替她剔鱼，剥虾，放佛一个二十四孝男友，她拿着筷子一点点夹鱼肉，却又没有吃
“回去看看我妈，她年纪大了一点，我带了好多礼物给她呢！”说起她妈，她露出小孩子的神情来，兴高采烈的，她也不过才二十一岁，裴季停比她大七岁
“去永州之前跟我回盐城扫墓”裴季停开始埋头吃饭，他吃饭很快，也不挑食。
去年初春，裴季停带她回盐城，她没当回事，只当他是思亲，回老家看他奶奶，他奶奶杨思瑾早就认识，刚认识一年的啥时候有一回裴季停打电话给她，让她去机场接人，电话里只说是很重要的人，没说是谁。她火急火燎的赶到机场，看到一个七十多岁的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出来的时候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出裴季停跟这老太太有什么关系，直到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言笑晏晏说她是裴季停奶奶。她那次诚惶诚恐，唯恐接待不周，前前后后忙活了半个月，当厨师，陪逛街，陪聊天，简直把老太太当娘娘供着。她还吐槽裴季停当甩手掌柜，自己亲奶奶都不管扔给她。去年回盐城的时候老太太笑开了花，一口一个孙媳妇的叫着，整的她脚趾扣地，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进去，连忙摆手否认说不是不是
她不能要求裴季停解释，她不是他的女朋友，她只是他包养的情妇，一个才二十一岁，就已经当了他两年情妇的女人
晚上在奶奶的家里睡得，弄堂里六层居民楼，面积不到一百平米，但收拾的干净整洁，连床单都散发着肥皂和刚晒过的阳光的味道。但她一晚上没睡好，听着外面的小雨声，辗转反侧，旁边的裴季停似乎是被吵醒了，有点不耐烦了，掀开被子下床，不一会儿给她端了一杯牛奶，带点糖的温牛奶，看着她喝下去，然后一把抱过她，一把把的顺她的后背，他的手很好看，骨节细长，她嫌他勒的她太紧了她有点喘不上气，裴季停似乎是真生气了问她到底睡不睡，一直折腾到半夜两三点，她才渐渐睡着，她想，她可能不适合盐城的天气，也不想跟裴季停的亲人走的太近，她有点不自在
第二天清明节，天空还是下着微微的小雨，冷风顺着骨头缝往里钻。裴季停开车带她来到了城郊亩地，里面有他父亲裴国忠的墓碑，裴国忠早年当兵，后来退伍在县税务局上班，只育有裴季停一子，一生刚正不阿，扶危救困，名声很好
她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衬得脸惨白，她本来脸就小，裴季停撑着骨制雨伞在她旁边，他们挨得很近，好像是裴季停拢着她。裴季停把伞给她，蹲下身把墓碑上上下下仔细擦拭了一遍，又拿金比从新描摹了墓碑上的字。她觉得只站着不好，又帮忙把车上拿下来的贡品，黄白菊花恭敬的奉在墓碑旁
裴季停只说带思瑾过来看她了
他恭恭敬敬的磕头，头弯的很低，雨水慢慢沾湿了后背，顺着他雕刻般的脸庞滴下来，他如松树一样笔直跪在墓碑前一动不动，眼眶垠开血丝，而远方暮霭沉沉，阴沉的云层层叠叠挂在天空上
杨思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跟裴季停并排跪在一起，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裴季停怕她着凉，让她先走，她撑着伞顺着公墓的台阶慢慢往下走，回头看到一抹欣长的身影仍旧例外墓旁，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觉得事情有点脱离了她的想法，她摸不准裴季停的意思，杨思瑾只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他不该带她来老家的，认识他的家人，到时候分开的时候徒增伤心，他们总是要分开的
那次回去的路上，杨思瑾一改往日的跳脱活跃，唧唧喳喳，沉默的一言不发，只是看车窗外的雨滴蜿蜒曲折，裴季停没说什么，当天晚上他们还是在奶奶家住的，吃了晚饭就做当晚的飞机返回沪市。她一向是想得开的性子子，如果脱离她的想法了，她会慢慢的拨回这条弯曲的线，知道慢慢拨回正轨
福临居
“我不想去盐城了，这段期间我得回家！”她慢吞吞回道
“就两天，回来的时候直接买去永州的机票，我让陈叔送你”裴季停不容拒绝
她没办法，只能走过去，慢慢蹲下身，手搭在他的腿上，眼神诚挚，“季停”她叫道，又勾着他脖子，撒娇卖萌开始糊弄了
“大后天的机票，”他扒拉开她的手，“别迟到了”
他推开身后的椅子，慢慢往外走
“可我不想去”身后响起杨思瑾的声音，整天温哝软语哄他的女人，此时声音清冷坚定
裴季停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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