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信书言

江面平阔,映出一轮月光。

信书平素是和自己亲姐一起住在长江边的,四通八达,交通便利。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吃喝不愁,沉睡亦安”。

但前两年金桔进了CWCA当后,晚上一般变成一条小蛇睡树上,江边的小窝就只有信书一条缅甸蟒住了。

今夜信书照常去漱漱口洗尾巴,不料尾巴一提,捞出一张绢。信书愣了两秒,看了眼那泛着水纹的绢,又看了眼旁边回过神般一甩尾游走的小长江鲟,便明白过来。

一般只有水生开化种才会就地取材以水传信,除开上次的邀请函是荀白亲手送的,再看那条小长江鲟明显是被控制了行为过来的——信书不藏着气息,普通动物感应到都会退避三舍——那这张绢母庸质疑是荀白送来的。

信书展开叠好的绢,上边是墨绿的簪花小楷。

“余事已既,料无杂事,定于阳历十月一日沉眠。劳你转告临望,一日子时,过时不候。”

信书又看了两遍,尾巴挑着绢放回水中,那透明的绢便飘动两下,融入了滔滔江水,墨绿的字也随波消散。

“荀姑娘是有些仓促了。”

信书钻回自己铺着毯子的地下小窝,边想边入睡。

上完《科技体验馆》的宋与观没管公司的一堆建议,在补学校作业的同时也自己好好玩了几天。

刚巧信书捎信来那天纪有堂订的“玄武”也送到了,信书本准备绕到后院直接爬窗的,看到门口站着个长发男人,忍不住瞟了一眼。

谁知那站着和配送员说话的男人也往信书的方向看了一眼,和信书精准对视。

信书:!

什么鬼,这么敏锐的吗!是巧合还是……

信书没敢多想,后移了两步,假装自己要离开。

纪有堂老远就嗅到了陌生蛇的味道,偏生这缅甸蟒好像还和自家小蛇熟识——如果他明末没看错、现在没记错的话。

看到缅甸蟒想离开,纪有堂让配送员先把“玄武”搬进房间,长腿迈了几步追上埋头于草堆的蛇,捏着后颈把信书提起来。

“你是……唔,花生?”纪有堂想了几秒,不确定地开口。

原本在装死的信书尾巴一扬,呆滞的眼神一转,盯着男人,不说话。

“怕什么,宋与观在一楼,你直接进去吧。”纪有堂轻笑一声,弯腰把信书放地上,自己先走回屋里。

信书半信半疑地在原地呆了一会,见那扎马尾的男人也没回头再看它一眼,终是晃晃脑袋,从正门进去了。

宋与观确实就坐在一楼,看到信书爬进来,招手问他吃不吃点心。

信书张口吞了两个虾饺,有点心不在焉地问宋与观:“刚刚那个男的……”

“一样的,”宋与观接过话,“你怎么来了?私密的事现在和我说,不算私密的吃完再说。”

“荀姑娘的事。”

宋与观抬眸看了楼梯一眼。

“行。那先吃,等他下来再说。”

信书看着宋与观往小盘里又夹了三个虾饺,欲言又止,终是安静盘在椅子上进食。

罢了,吃人嘴软。

他也只是个小信使而已。

纪有堂让配送员把“玄武”放在宋与观的小书房内,端详了一下房间的装修。

杏色的纹理墙纸,偏古典简约的装修风格,贴后摆了两个绿檀书柜,里面分门别类放着各种书。

起初宋与观把小书房让给“玄武”时纪有堂还打趣过,问宋与观会不会都不进书房。

宋与观回他:“你猜为什么它叫小书房?我那么多年只摆这点书我都羞愧。”

正式的书房在隔壁间,纪有堂也看过,面积大了一倍,书柜也是绿檀书柜,侧边还摆了个大博古架,上边摆的那些小玩意纪有堂没仔细看,只一眼扫到第二层有三个紫砂壶。

段泥,朱泥,绿泥。

真是没忍住让某头狼笑出声。

还是那么爱喝绿茶。

一楼的两人又等了会,才见纪有堂和配送员下来。

信书盯着那人笑吟吟拉开凳子坐下,想问什么关系能让他这么轻车熟路。

但信书还没开口,那眼神就让纪有堂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你好,我叫纪有堂,狼。”

他伸出手,看小缅甸蟒犹豫一会,拿尾巴折过来放到自己手心,象征性点了两下。

相当于握手了。

“我叫信书。”

见两人说完了话,宋与观适时开口:“好了,你不是要捎荀姑娘的信吗,直接说吧。”他又想起什么般瞄了纪有堂一眼,“你知道了吗?”

“什么?”纪有堂作迷茫状。

宋与观点点头,不说话了。

信书目光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一时不知道看谁比较好,便只好看着桌面开始说话。

“前两天荀姑娘给我传了个信,内容是……”信书将绢上的字原原本本复述出来。

宋与观点点头:“确实是仓促了。”

纪有堂思考一会就反应了过来:“算过来是她化形的日子,选得还挺好。”

信书闻言,抬眼看着纪有堂,目光略带惊诧。

宋与观不用看都知道信书在想什么,也不多做解释,只补了一句:“他比我老。”

信书便讪讪低下头,不再看纪有堂。

千年大妖大精,他这种寻常小精不敢惹的。

只是……

信书在心中思量了一下,顺便听两人三言两语敲定见面时间。

这狼似乎还挺好说话的?

周身没散发出气息,把他拎起来时动作也很轻,说话语气像地位不低的文官,平淡而沉稳。

就是长得不够中原。

宋与观在手机备忘录上点两下,腾出十月一号的时间,看了眼兀自沉思的小蟒蛇。

“你以前也见过他。”他提醒道。

信书懵懂的眼神表面完全没印象。

“明朝那会跟着利玛窦他们来的,算是半个传教士。我和你上街买东西,有人过来问话。”宋与观看了纪有堂一眼,见对方笑而不语,便继续说了,“当然,直接提你可能没印象,你记得托利那来吗?”

信书的大脑高速运转,最终回忆起一条银十字的项链,和项链的主人,背光的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

“托利那来神父?”

纪有堂点点头:“你还记得我倒是我的荣幸了。”

“所以你……您是欧洲人?”

纪有堂还没回答,宋与观先拍了下信书的脑袋。“别给他用尊称,长他面子。”

信书:好吧,委屈。

纪有堂道:“不是。”

信书稍稍疑惑:“我记得当时托利那来神父跳江了,尸身甚至是大家一起清理后下葬的,你是怎么爬出来的?”

托利那来神父深受当地人喜爱,他跳江自杀后民众将其尸身打捞起,清理祈福后才装入棺椁。

这整个过程中都有民众参与,信书不明白纪有堂怎么能“瞒天过海”爬出来。

纪有堂仿若听到什么笑话,一双墨黑眼睛弯起的弧度明显到让信书觉得自己受到了嘲讽。

“中国民间有术,剪纸成人,撒豆成兵。”纪有堂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淡黄的纸人,往信书面前晃了晃。

也不见他念什么咒,那小纸人一下子变大,腿部并成一条,落在桌上成了一条蛇,长相和信书一模一样。

信书目瞪口呆。

但没过几秒,那纸化的蛇便软下了身躯,如漏气的气球塌在桌上,又变回一张纸人。

“沾一点气息化不久。托利那来的纸人我绑了三根头发,才维持了十天。”

信书这才从震惊中回神:“这纸人能自由活动吗,还是只有形状?”

宋与观原只是沉默旁观,这时也悄悄竖起耳朵。

纪有堂笑眯眯:“这看个人能力,我很久没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动。”

很久没用了?那放口袋做什么?

宋与观不动声色往纪有堂口袋瞄了一眼,耸耸肩:“这我可不信。”

纪有堂也不争辩,道:“理论上是可以动的,但不能动太多。”

宋与观只想冷笑。

好一头千年未变的白狼,敷衍得要命,这回答和几百年前他问时一样,一个字都没变。

纪有堂带笑看了宋与观一眼,原地画饼:“以后有机会让你们看看。”

“术归根到底是术,不像占卜,气息被分多了,伤身;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乱世。”纪有堂煞有其事把小纸人往信书面前一推,“见面礼。”

十月一日当天。

两人下午飞到了湖北,顺着长江逛。直到晚上快十点半也没看到荀白的信息,两人才准备下水。

宋与观当场化为一条两米小蛇就要钻入水中,被纪有堂眼疾手快捞了起来,往左臂上一挂。

宋与观:“!”

纪有堂从口袋翻出一颗珠子扔进水中,那湛蓝的珠子遇水,瞬间变大,像一个透明的泡泡,将一人一蛇包住。

然后悠悠沉下水,往荀白住处飘去。

宋与观憋屈死了,尾巴转了两圈,跳下来,变成人在一边装死。

脚下的泡泡底没有实感,落下来如同踩在空中,宋与观背对着纪有堂,也不打算动了。

纪有堂想了想,问:“你这随地化原形的习惯哪来的?”上次看月亮也是,转头就爬上树了。

宋与观不应。

纪有堂瞅了眼宋与观耳朵,目光停在后者耳轮上的白线上。

宋与观耳朵一红,那白线就更明显了。

宋与观知道纪有堂在盯着自己看,头也不回地再转过去一些。

纪有堂若有所思:“很漂亮的纹身。”

宋与观翻了个白眼。

“怎么不放耳垂了?”

“……”宋与观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关你事了?”

他还以为纪有堂是真的以为那是纹身。

纪有堂自顾自说出答案:“怕以后打耳洞扎到是吧,带耳夹之类的也容易挡着。你这十八线小偶像当得还挺敬业,习惯都换了。”

最后一句像嘲笑,让宋与观很不爽。

“早换了。”

纪有堂接上:“那是,毕竟一开始是想放眼皮上的,半夜睡醒能被吓一跳。”

黑历史被揭,宋与观很生气。

如果他现在和纪有堂再熟一点,他张嘴就能免费送纪有堂一百多个洞。

……再熟一点。宋与观垂下眼帘,但一点失落很快又被对纪有堂不辞而别那几百年的不满给替代掉。

纪有堂自己作的。

但这件事对纪有堂本人好像影响不大,宋与观更生气了。

没多久,泡泡晃悠悠在荀白的阁楼前停下来。

荀白的阁内不进水,纪有堂一收珠子,两人先后迈步进阁内。

荀白本在和两位水鬼说话,听到脚步声扭头,脸上瞬间盈满惊喜。

偏偏语调还在硬保持矜持。

“扶歧,临望,许久不见。”

–信书:怎么会有人记得我以前叫花生?(准备暗杀)

–汤包:(哆啦J梦的口袋)

–芋瓜:纪有堂真(哔——)像渣男

·因为利玛窦是意大利所以“托利那来”也是对着意语编的。百度第一条说“回来可以用动词ritonare或tornare”,于是选了后面那个。意味着“回来”就对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信书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洄天

纯白恶魔

黑暗动乱,举世苍生将我复活

宠妻成狂:闪婚总裁狠狠爱

佛门签到二十年,女帝求我还俗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卧星
连载中hei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