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轩今天竟然出了门。
我甚至有在思考,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太阳当然不会从西边出来,我惊讶了几秒钟,就问他:“那出门要不要换一身正式点的衣服。”
纪文轩一开始在家里的时候,是穿得很正经严肃的,但后来有一天他撞见我用蒸汽熨斗熨烫他衣服上的褶皱,就皱了皱眉,第二天的衣服就换成了不容易起皱的很舒适宽松的面料。
我猜他是心疼我、想给我减轻工作量。
而且我有证据。
他对我好,我也对他好。
“不用担心熨烫的问题,我很喜欢给你熨烫衣服。”我又补了一句。
“喜欢?”他轻声反问。
“喜欢给你做一些小事。”
“好吧,帮我把衣柜里从左边数的第三套西装取出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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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他换上了西装,又挑了配色的领带,弯腰帮他打了个领带。
我原本以为大功告成了,纪文轩又让我帮他挑选手表、胸针和袖扣,等我一一选好了,他又说:“帮我挑个戒指吧。”
我打开了他装戒指的抽屉,里面有各式各样珠光宝气的戒指。
我问他:“喜欢哪个?”
“你帮我挑。”
我也不知道哪个更名贵一点,凭感觉选了一枚银色的素戒。
然后递给了纪文轩,纪文轩伸出了中指,我很配合地帮他带上了戒指。
他弯起了手指,收回了手,说:“要不要陪我出门?”
“去哪儿?”
“去开董事会。”
“……那就算了,太高大上了。”
纪文轩也不勉强,只是用戴着戒指的手指敲了敲轮椅的扶手,然后说:“今天不要出门。”
“好。”我点头答应。
“不问问为什么?”
“那为什么?”我从善如流。
纪文轩开了个不像玩笑的玩笑:“我的仇家说不定会找你麻烦。”
“真的嘛?”我配合地露出很惊讶的模样,然后一本正经地说,“真有危险,我会报警的。”
“那你……”
“你不想让我出门,那我就不出门,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全都听你的。”
“全都听我的?”
“嗯。”
纪文轩像是被我这句话哄到了,他轻笑出声:“乖,回来给你带礼物。”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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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纪文轩,我在院子的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开始享受“老板不在家”的“惬意”生活。
我先是拿着剪子修了修院子里的花。
说真的,花艺我不算科班出身,但有一任老板很爱养花,也很抠门,既要求花活得漂漂亮亮,又不给雇佣花艺师的预算。
我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去折腾,折腾了几个月,竟然小有所成。
后来,我离开了那家公司,很舍不得那些花,于是问老板卖不卖,老板说这盆花比我一个月工资还要贵,让我不要痴心妄想。
再后来,听说那些花都枯死了,据说花刚开始生病的时候,曾经有人建议让我回来看看,说不定能救一救花,但老板否决了这个建议,随机指了个倒霉蛋折腾。
花最后枯死了,倒霉蛋也被“自愿离职”了。
我叹了口气,为了我从前在职场上跌宕起伏的生活。
在我悉心修剪了两个小时的花后,回到房间,开始熟稔地用洗衣机洗衣服和床单被罩。
等到洗衣机开始轰鸣作响,我久违地给自己点了个外卖——是那种不太健康但很好吃的麻辣烫。
中午的艳阳高照,我骑着电动车去小区门口取外卖,保安和我打了个招呼,问我:“过来取什么?”
我从外卖柜里取出了麻辣烫,摇晃了一下,说:“午饭。”
“嗨,你还惦记着这口。”
“当然。”
简单聊了两句,我骑着电动车正想走,却听保安说:“前几天,有人来找你家那位了。”
“什么我家那位……”我下意识地反驳,“我就是他保姆。”
“嗨,你是他保姆,他不也是你家那位么?”保安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笑着说,“那人以前我见过几次,是你家那位从前的情人。”
“哦。”我也不认识这个情人,也不怎么想听八卦。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你猜怎么着?”
“能怎么着,没进去呗。”
“你怎么知道?”
“要是进去了,我不就看到了,既然没看到,那就是没进去。”
“那是,哭得可惨了,梨花带雨的。”
“……哦。”
“你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保安揶揄我。
我莫名其妙地回答:“我为什么要有这个。”
“万一你家那位被夺走呢?”
“我是他男保姆,给他干活的,他有没有情人,也不耽误我干活啊。”
“万一他情人看不上你呢?”
“那也看他,他要是让我干,我就接着干,不让我干,我找别的工作呗。”
保安又擦了一把汗,说:“你倒是想得开。”
“想不开也不能改变什么,打工的还想动摇老板的决定?”
“……你老板对你挺好的。”
“那也是现在,”我摇了摇头,“日子过得好的时候,就好好享受生活,别太想以后和未来了。”
结束了和保安的对话,我骑着电动车回了房间,特地找了个比价偏远的小餐厅,开始享受我的午餐。
这种重油重盐的食物,我虽然会做,也不会端上我和纪文轩的餐桌的,毕竟对他的身体不太好。
我吃完了午饭,又把别墅的垃圾做好分类,倒在小区里指定的垃圾站。
然后开始干一件大的工程——整理纪文轩的书房。
纪文轩其实有很好的阅读习惯,每次从哪里拿出来书籍总会放回到原处,然而纪文轩书房里的书还是太多了,除尘打扫倒是小事,除湿除虫晾晒才是大事。
我忙碌了一下午,也只收拾了一小半,准备明天继续干。
刚过四点,我就问纪文轩晚上是否要回来吃。
他的消息回得比以往要慢一些,过了十来分钟,才说:“不回来了,你自己吃吧。”
我回了句“好”。
准备晚上还是糊弄吃一顿吧。
两个人在家的时候,我总想做很多菜,但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懒得做了。
中午吃了麻辣烫,晚上索性啃了一根黄瓜和半盒剩下的午餐肉。
等吃完了饭,我拿起了手机,犹豫了很久,才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我的电话并没有被接通,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妈才打了回来。
她开口就是说:“刚刚陪你弟弟玩,手机没在身边。”
“哦。”我除了这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弟弟最近吵着要手机,你能不能给他买一个。”
“他才几岁,要什么手机。”
“他同学都有,他没有,不合适。”
“那你给他买好了。”我尽量平缓地说。
“我哪里有的钱。”
“能生就能养,”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胸口有些痛,“总不能让别人帮忙养。”
“你当哥哥的……”
“妈,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
电话的对面突然沉默了。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尴尬的电话了,匆匆地说了句:“我给你和爸买了点补品,应该明天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身体吧。”
“我们用不着什么补品,”我妈叹了口气,说,“你把补品退了吧,真孝顺我们,就再添点钱,给你弟买个手机。”
“你们可以收到之后可以卖二手,再凑凑,他手机就出来了,”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他那么小,自己买了手机,对学习成绩不是好事,不过你俩爱怎么样养他,就怎么养他,和我也没关系。”
“甄萌,”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我爸的声音,他听起来很愤怒,“长兄如父,你怎么半点没有当哥哥的模样。”
“当年你们决定生他们的时候,也没征求过我的意见啊?生出来了,才说怕我孤独,要给我找个伴儿。再说刚毕业的时候,我日夜不休、任劳任怨地伺候他俩将近两年,我不欠他们的,也不欠你们的。”
“那些事都过去了,”我爸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家人最要紧的是相互扶持,你在大城市里,赚钱机会多,还是得帮衬帮衬弟弟妹妹。”
“我失业了,”我抬起了手,遮挡住了室内骤然亮起的灯光,也遮挡住了出现在门口的纪文轩的视线,“爸,我很缺钱,快交不起房租了,你能不能先给我转两千块钱。”
“这……萌萌,你知道家里的情况的,我实在也挤不出两千块钱。”
“你和我妈一个月退休金加一起一万,怎么挤不出两千。”
“你弟弟妹妹开销大……”
“我昨天在朋友圈里,看到妹妹上了舞蹈班,那舞蹈班可不便宜,一节课要三百块吧。”
“甄萌,你什么出息,怎么惦记上你妹妹上舞蹈班的那点钱了?”
“我交不起房费了,马上就没住处了,要不,我回家住?”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我妈开口说:“家里没地方了,你妹妹也大了,已经搬进你房间里了。”
“那我回家住什么呢?”
“……”
“住沙发么?”
“……”
“沙发也没有?”
“你……”
“你们房间也不行?是不想让我回去了,对么?”
“萌萌,家永远是你的家。”
“那可真是个笑话,”我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行了,不吵架了,我没钱,我得送外卖去了。”
“你怎么混成这样了,”我爸开口就是指责,“你这大学读得和没读有什么两样,家里给你出了学费,是半点没有沾你的光……”
“从我工作以来,陆陆续续给家里转账、购买礼物,加起来有二十七、八万了,在老家工作的时候,我每个月的工资都被你们收走,就给我留500块,还让我偶尔买个菜。爸,我喊你一声爸,你觉得我该喊你么?”
“……你算得怎么那么清楚。”
“随您了,有当财务的天赋,”我都很奇怪我竟然能笑出来,“不聊了,饿不死,挂了。”
我挂断了电话,放下了手机,也放下了遮挡住眼睛的手指,才发现纪文轩不知道何时推着轮椅到了我的身边。
他抬起手,用指腹用力地抹过了我干涸的眼角,说:“还以为你哭了。”
“我又不是个爱哭鬼。”
“我记得,我走的那一天,你哭得很伤心。”
“……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
“即使我们后来断了联系,我偶尔还是会梦到你,你满脸都是眼泪,问我怎么不要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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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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