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静影成璧,漪澜亭中望月和纪淑叶二人相对而坐。
纪淑叶打开酒坛子的封纸,微微倾斜酒坛,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流入汝瓷酒杯之中,洁白的杯沿挂着淡淡地酒液,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变飘散开来。
望月深吸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拿起酒杯,伸出舌头沿着杯沿舔了一圈,香甜的酒味诱使她仰头一饮而尽。
像是喝了一整杯的桂花那样香甜,望月砸吧着嘴,眼神迷离,轻轻晃动肩膀,好奇起这酒的来历,“纪师妹,这酒你究竟从哪里得来的?似乎埋了许久,很是甘甜浓厚。”
纪淑叶闻言拿起酒杯,轻轻摇晃着,专注地注视着酒杯里的液体,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望月看了他许久,直到忍不住又倒了一杯酒,纪淑叶这才慢悠悠道,“我以前有一个很亲近的人,有一天她走了,我便在她离开的地方埋下了几坛子酒。我记得她说过想要再尝尝桂花酒,当时便留了桂花酿酒,想等她回来之后再好好尝一尝。”
“那后来她回来了吗?”望月喝光一杯,下巴支在手背上,眯着眼睛看纪淑叶,仿佛是一只惬意慵懒的小猫。
纪淑叶闭上眼,仰面喝了那杯酒,香醇的酒液从舌尖划过,带着清凉的触感从喉管流入胃中。
失去所有感官,他在黑暗中细细品味着舌尖那一丝丝香甜,香甜过后是淡淡的苦涩,到最后连苦涩也没有了,一切都归于虚无和平静。
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将怅然若失压在眼底,只留一抹稀碎温柔的余光静静瞧着望月,“应该回来了吧。”
什么叫应该啊?望月眨眨眼,显然不是很明白。
在她看来,纪师妹的亲近之人不过是临时有事离开了,迟早会重逢的。
纪师妹只需要慢慢等待即可,她的亲近之人必然会现身,怎么会有“应该”的说法?
望月耸耸肩,歪着头又倒了一杯酒,两杯酒下肚,眼前的酒杯已经有了重影。
她晃晃脑袋,将坛子里的酒倒出,酒液却落在了杯子外面,显然她已经醉了。
纪淑叶默默放下酒杯,轻轻握住望月的酒杯,替她倒酒。
她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正好完全包裹住望月的手。
望月只觉得手背上暖融融的,像是盖着一个圆形的小太阳,她朦朦胧胧的望过去,正看见桂花酒如同一道褐色的桥从坛子里飞架而出,稳稳落在酒杯中。
手心浅浅的凉意,手背淡淡的暖意,别样的对比让她缩起手想要挣脱,却被纪淑叶紧紧地握住挣脱不得。
从流云宗离开之后,闫璟回到了曾经的长安街,那里有座废弃的小院子,是他和明月曾经一同生活的地方。
他推开门,屋子爬满了藤蔓,走廊杂草丛生。他默默走到地窖,去见了明月。
她的身体完好无损,静静躺在寒冰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闫璟在地窖待了很久,他将流云宗偷到的搜魂秘术一个一个试了,明月依旧没有醒来。
她是没办法回来?还是不愿意回来?
少年沉思着离开地窖,从院子的老槐树下取走了桂花酿。
魔域的人很是敏锐,不到十天便发现了他的踪迹,一批又一批的魔域中人潜伏到他的身边,想要抓住他拿到魔主之印。
只可惜,闫璟如今的魔力与魔主之印完全融合,源源不断的魔气充盈着他的身体,魔域的小魔根本无法招架。就算是墨月,也无法正面与他对敌,只是暗中密切关注他的动向,好找到机会及时下手。
魔域中人的动向如何闫璟并不关注,他想要的从来就只是明月的魂魄。
他原本以为望月在琉璃塔中受了重伤,已经死了,魂魄脱力躯壳必然会在天地间游荡,他想要找到望月的魂魄问清楚,明月到底是不是她,可是望月的魂魄也找不到。
后来他才得知,望月并没有死,那个极有可能是明月的魂魄此时正好端端的待在望月的身体里,她在流云宗派人四处寻找他的下落,似乎对他的生死极为看重。
除了明月,不会有人如此关心他的生死……闫璟的心忽然间安定了下来,他已经确定了望月就是明月,只是需要一个明确的结果验证自己的想法。
于是,他化身纪淑叶,趁着流云宗弟子下山历练之时悄悄混入其中,一次次不经意间的经过望月,悄悄试探着她的反应。
她和从前相比,变了很多,又像是分毫未变。
毕竟小时候的记忆太过久远,闫璟已经记不太清明月那时候的性格脾气了。
他看着面前的人不谙世事,胆小粘人,却依旧机灵执着,不停地打听着闫璟的下落。
他暗自欣喜,很想告诉望月他现在就在眼前,只可惜皇宫之中各方势力盘踞在暗处,他就算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也要顾及望月的安全。
闫璟很高兴当初选择以纪淑叶的身份留在望月身边,如今他掩盖了踪迹又能护望月周全,更重要的是他能时时刻刻陪在望月身边,像从前那样……
闫璟紧紧握着望月的手,一双黑沉的眼睛隐隐泛出浅浅红光,像是潜藏在暗处的野兽,锁定目标便永不放手。
直到望月皱起眉抱怨,“松手!你抓得太紧了!”
闫璟这才收回视线,默默地将手松开。
纪师妹今夜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放在平时望月一定能察觉出来并小心避开,但现下她连喝了两杯酒,还要继续喝第三杯,脑袋此时早就晕作一团,根本无法思考。
见纪师妹在对面沉默不语,也只是笑笑,隔空对着她举杯对碰,极为爽利的又喝下一杯酒。
“好喝!”望月勾起唇笑得呲牙咧嘴,酒杯重重放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拎起酒坛还要再倒,闫璟再一次拦住了她,“师姐今晚喝的够多了,实在不宜贪杯。”
望月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超级好笑的笑话,捧着肚子笑了半天,随后拍拍胸脯打了个酒嗝,“嗝——你放心!我可是千杯不倒!想当初,千杯酒楼的老板扬言他们的酒千杯就倒,我一连喝了一千杯,清醒的像没喝过一样!”
“千杯酒楼”这四个字让闫璟眸光陡然一亮,他呼吸一顿,克制住心中的惊涛骇浪,状似平静的问,“师妹原来是哪里人?我多年品酒,千杯酒楼的名号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望月喘了一口气,靠在身后的红色柱子上闭了眼,“想当初我认识一个叫明月的好友,她和我说千杯酒楼的酒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极品。我信了她的话去尝,和其他酒比起来确实好喝许多,不过还是比不上我的浮生醉梦。”
“你……认识明月?”像是有一颗石子轻轻投入平静地湖面,闫璟心忽然间沉了下去,一种说不上来的憋闷感让他烦躁起来,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当然了!”望月搂着她的亲亲“纪师妹”,极为熟稔道,“我与那明月姑娘也算是缘分颇深呢!当初我因为心疾游历民间便寻药方,碰巧晕倒在一座绣坊,明月姑娘见我一个人无人救助,将我背到医馆替我找了位大夫治病。我醒来后在长安街逗留了数日,与她聊了一些长安的风土人情,一来二去便像是知己好友一般,只可惜绣楼的老板出了事,她也不知所踪了。”
是这样吗?闫璟努力克制气息,明明望月说的都很合理,他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面前的人明明和明月那么像,怎么可能会是另一个陌生人的魂魄呢?
他忽的走近望月,双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将望月紧紧压在柱子上,一双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望月的眼睛,用极为认真的语气问道,“你真的不是明月?”
“当然!”望月被对方盯得很是心虚,却依旧故作镇定。她不明白眼前的纪师妹为何如此执着于她和明月的关系,显然她对望月的身份已经起了疑。
她不想这么容易就暴露身份,只能谎称和明夜认识了。
那双黑红的眼睛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望月某一瞬间幻视成了闫璟。
纪师妹和闫璟的身形确实相似,脾气也是,当她如此贴近时,望月能看到纪师妹眼底隐隐翻滚的红色海浪,一时之间,她凝神屏息。
仿佛天地间都停止了一般,闫璟定定地看着望月,目光从她的脸上逡巡而过,滑向她高挺的鼻梁,转向她丰润的唇。
他应该停止,将望月和明月两个人彻底分开,可是他忍不住,忍不住将望月当成明月,忍不住靠近她,沉迷她……
这种感觉像是大海深处失控的漩涡,人一旦卷入变失去了所有的手段和力气,他忽然间想起了断灵池旁那匆匆忙忙的渡气,唇与唇之间的触感虽然短暂却让他时常梦起。
梦中他亲吻着一人,如同上了瘾,他捧住对方的脸细细描摹,忽然惊觉她是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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