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小县城,街道两旁的树植很多,尤其是黄桷树,一排排耸立在绿化带,可惜一场倒春寒,让这些枝桠迟迟没有发芽,添了几分萧条。
宋温白和邱云则结伴一起回家,邱云则看着走在旁边,心情似乎没有受到影响的女生,他问:“早上的时候为什么拦我?”
宋温白一顿,轻声道:“快高考了,别惹事了。”
邱云则明白宋温白的顾虑,宋温白现在和后妈生活在一起,寄人篱下,不想惹事只想安心高考。
可邱云则却对于祁川耍阴招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想将宋温白牵扯进来,故此也没再说什么。
学校门口,稀疏的摆着几个小摊贩,有卖烤红薯和炒栗子的,看起来热气腾腾。
邱云则忽而想起什么,顿了下,说:“你等我一下。”
等邱云则再回来,手里多了一袋炒栗子,他把热气腾腾的炒栗子塞进宋温白的手里,看了一眼少女,“拿着这个暖和些。”
宋温白感受到手心里的温度,一愣,心里酸涩。
因为天气寒冷,她的手上生了冻疮,没想到邱云则注意到了,清冷的脸庞略有不自然,后轻声道谢。
宋温白家住在老旧小区,在坡上,还要走一段路,二人分别了。
周围行人行色匆匆,她却漫步在寒风里,每一步都走的很慢,仿佛不畏严寒。
社区里收废品的大爷蹬着三轮车,在社区里拿着喇叭吆喝,楼上啪啦啪啦的声音夹杂其中,逐渐远去。
她走到单元门,楼道逼仄。
她家住在二楼,抬眼望去,整栋楼家家户户的阳台上都堆积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有其中一户的阳台上很是敞亮。
上面摆放着几盆花草绿植,还挂着几件洗的洁白且崭新的白T恤在阳台上,没来得及收回去。
那是祁川家。
他爸妈都是双职工,爸爸是警察,妈妈是初中老师,是里面家境最好的人家,本来他们家是可以搬走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住这。
而二楼似乎开了一家麻将馆,搓麻将声,吵闹声,吵闹的在楼下都能听到。
一路走回来,手脚早已冻麻,宋温白顿了片刻,抬脚进了楼道。
二楼的门没关,宋温白到门口就看见里面一群男男女女围在一起打麻将,乌烟瘴气的,这是她家。
茶几上堆着吃过的泡面桶,脏乱不堪,地上一地的烟头和瓜子皮,几乎无处下脚。
宋温白蹙眉。
这时一个女人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少女,吐了口瓜子皮,手里搓着麻将,说:“阿红,你女儿回来了。”
那个叫阿红的女人,坐在麻将桌上烫着一头卷发,没好气的说:“哎呦,那个赔钱货回来就回来,你一叫,我出错牌了。”
而里面有几个男的看见门口的少女,目光流连。
宋温白抬眼,就注意到放在她身上的几道目光,她脸色难看,抬脚往里面走去,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将一切窥探,声音隔绝门外。
随即传来冯秋红叫骂声,“关那么大声,要死啊你!”
宋温白背着书包靠着门板,乌云散开,树荫遮挡了大半阳光,稀疏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进屋里,依旧昏暗且冰冷。
少女抬眸,望着楼下对面参天的黄桷树,光秃秃的树干,风一吹,哗啦啦的枯叶翻动的声响。
风吹动额前细碎的碎发,她的脸庞略有些迷茫。
宋温白沉默了会,拿出试卷做题,耳边除了风声,还有小孩子在楼底的欢声笑语,隐有片刻的宁静。
可这时,什么东西砸到门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宋温白弯腰做题的脊梁一抖,外面传来冯秋红的声音,“一回来就钻进去,闷死你算了,出来给我烧点水喝!”
她充耳未闻,继续低头做题。
可外面的人见自己迟迟不出来,继续叫嚷,辱骂声混杂在一起,“你们看看,后的就是后的,再怎么养都是白眼狼!”
“你个贱货……”
其他人似乎见惯不怪。
忽而门开了。
那道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宋温白面无表情进了厨房,烧水,她倒了一杯递给冯秋红。
可女人并没有接住,水洒了出来,滚烫的开水洒到宋温白的手上,瞬间通红。
宋温白顿觉钻心的疼,眼眶红了。
而冯秋红下一秒就拧了一把少女的腰间,“倒个水都倒不好!”
少女咬牙,一声不吭。
她知道是她刚刚出来慢了,冯秋红不满意,拿她出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杵在干什么,没看到屋里这么乱,把地扫了,垃圾扔了。”
冯秋红白了一眼,说。
宋温白吸了下鼻子,忍着泪意,“我作业没写完……”
冯秋红偏头,“干完再写不就好了,我看你就想偷懒!”
“哎呀,胡了!”
“重来重来,都怪这赔钱货,我这手气怎么这么差。”
……
晚上气温很低,宋温白默默扫完地,收拾了垃圾,却见屋里面的人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她也不想待在里面。
宋温白背着书包刚出门。
就在楼道里遇到了下班顺便买菜回家的祁妈妈,宋温白一怔,轻声打招呼道:“祁阿姨。”
祁妈妈转头,看见站在台阶上望着她的小姑娘,冬天的光线昏暗,她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
忽而头顶的照明灯亮了起来,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很大,双眼皮,望着她,神情清冷,眉宇间隐有愁绪。
祁妈妈听到里面吵闹声,往里面瞥了一眼,心头一软,柔声应了声,“欸,要不要去阿姨家里坐一坐,你祁叔叔加班,正好你陪阿姨说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祁妈妈过于温柔,站在台阶上的少女不由自主的说:“好。”
宋温白坐在沙发上,祁妈妈进了厨房,便洗水果,便问:“小福,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小福是宋温白的小名。
自从她记事起,就被爸爸妈妈留在这个小县城和奶奶相依为命,小福是奶奶起的,奶奶一直说她在这里受苦了。
给她起这个小名,希望她日后能够承欢在父母膝下,事事顺心,做一个有福气的孩子。
直到半年前奶奶去世,父母离婚,九十年代人人都重男轻女,尽管她学习成绩很好,听话乖巧,妈妈还是带走了弟弟,唯独留下了她。
祁妈妈把洗好的水果端出来,宋温白抿唇,“我不饿,阿姨,你别麻烦了——”
可她话落,肚子适时叫了起来。
祁妈妈扑哧一笑,“你先写会作业,阿姨马上就做好。”
小姑娘坐在那,微宭。
祁妈妈心里感慨,这小姑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自强。
记得祁川和宋温白十一二岁的时候,祁川的舅舅给祁川买了一个学习机,有次宋温白来家里送东西,瞧见了,十岁的小孩眼里藏不住的羡慕。
祁妈妈便提议借宋温白学习几天,但宋温白还是拒绝了。
后来忽而一天,祁川回来和她说学习机丢了,不得已祁妈妈又托人买了一个,结果第二日宋温白上门来还学习机。
祁妈妈才得知学习机并没有丢,而是祁川撒谎送给宋温白了。
且看样子是自己家小子一厢情愿偷摸放人书包里,人家不要,发现了后又上门还了。也因为自己儿子被拒绝伤心的哭鼻子,哭笑不得,没想到祁川这么喜欢对面那个大他快两岁的姐姐。
最后因为祁妈妈已经又给祁川买了一个,最后祁妈妈上门说给宋奶奶听,才收下了那部学习机。
祁妈妈往进走,想到这件陈年往事,忽而感慨,自己儿子大了倒是和对面那个姐姐不怎么说话了。
宋温白看着祁妈妈在厨房里忙活,她便低头做未做完的试卷,忽而右手边半掩的屋子里传来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
那是祁川的房间,她一顿,起身过去。
房间里的窗户开着,外面起风了,将窗台上的一盆仙人掌吹落到书桌上,有些许泥土掉到上面。
宋温白抬脚进去,能看出少年很喜欢运动,篮球足球都有,墙壁上还挂着各种奖牌,那是祁川游泳得来的,屋子里东西虽多却不杂乱。
她过去把窗户关上,将那盆仙人掌重新放回窗台,忽而看到手边的一封类似于告白的信封。
祁川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有了这样的意识,她一顿,没有八卦的心思,没有动那封信,神情平淡,毫无波澜。
门口刚回到家的少年看见宋温白在自己房间里一愣,随后瞥见少女手边的信封,紧张的攥紧了肩带,神情略显无促。
宋温白似是察觉到什么,恰时也回头,看着突然回家的祁川,她一怔,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他的房间,抬脚往房间外走。
少年站在门口,他喉咙滚动,干涩且低沉的轻叫了一声,“小白姐姐。”
宋温白听到少年的称呼,她蹙眉,“只差一岁左右,不用叫姐姐。”
少女神情冷淡,话落,目光未看他分毫,径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没有一丝停顿。
那一瞬,少年的嘴角抿了一下。
她重新坐回了沙发,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到了她的头顶,她抬眼,少年将一支烫伤膏放到茶几上,言简意阂,“你手受伤了。”
宋温白看着茶几上的药膏沉默,“谢谢。”
可是直到少女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动那支药膏。
少年瞧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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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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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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