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亦钦如言将石晓晓安稳送回家。
天才蒙蒙亮石茂山夫妇就看见了自家女儿平安回来。
一把将女儿拉进院子,李春仔仔细细将石晓晓看了个全,发现身上除了些擦伤细口尘土泥灰外,便没什么大碍了,心里的石头也就落地了。
石茂山见李春只顾看女儿,便上前和舒亦钦道谢。
虽说事情由舒亦钦而起,但他也完全可以故作不知不予理睬。而他不仅没有丝毫隐瞒,还主动帮忙找人,倒也是个有担当的人。
石茂山心如明镜,站在自家门口拉着舒亦钦的手就要道谢,却发觉手上捏了一片黏糊糊的东西。
石茂山低头一看,舒亦钦的手蔓延着血痕,手臂上的衣料也浸了血。
细细的血丝汇聚成滴,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激起细细的尘土,不一会儿就浸在地上变成了红褐色。
“舒小子,你……”石茂山原以为舒亦钦真的是用“讲道理”把女儿接回来的,这一看,便知道事情远没有舒亦钦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他还欲再细问两句,却被舒亦钦轻巧拨开了手。
“无事,小伤。一会儿就能好。”舒亦钦说着一手按住了受伤的手臂,捏住了伤口。
实不知自己怎么会没注意到臂上的伤口裂开了。
他不太习惯石茂山感激又担心的眼神,连忙说了一句“我回去上药”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娘,我没事儿,还可以帮铺子里做事呢!”石晓晓不想让李春太过担忧,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有被惊吓到失常,连连主动说要在铺子里干活。
李春见她执意要干活,也不好拒绝得太过强硬。她想着家里确实就靠这么个生计养家糊口,又去找石茂山,打算让他拿个主意。
李春刚走到门口,就见石茂山悬着两只手发呆。走进一看,他那手心都是血,地上也是滴滴溅落的血迹。
“当家的,你怎么了?!”李春赶紧扯着石茂山的手卷着他的袖子仔细查看伤口在哪儿。
石晓晓听见李春突然拔高的声音,心里一慌,连忙跑到门口看情况。
只见李春在石茂山的手臂手掌上不住按压不住细看,一会儿一会儿地抬头看石茂山不停问:“疼不疼?这里的伤口?”
而石茂山则是无可奈何地叹声道:“不疼不疼……没伤口。不是我啊。”
李春手上一顿,诧异道:“不是你?”
“是舒亦钦那小子的。也不知道他到底伤得重不重,一点也不肯让人知道。”石茂山说着望了望对面紧紧关上的门,“我刚发现他就跑了。”
“他受伤了?”石晓晓十分意外,她跟着舒亦钦一块进江城进杨柳巷子,一路走回家就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的。
不对,好像是有点奇怪。
石晓晓想起他近来总想些千奇百怪的方法膈应自己的模样,对比昨夜他那似撒娇似委屈的模样,想着他那在火光下显得过于白净的脸,好像是有些异常。
可是他今早走起路来明明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啊。
石晓晓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受的伤,也不知道他若是受了伤,又怎么一声不吭地走回来的……
为了救自己他有如此大的牺牲,竟然没有开口让自己愧疚,没有想法在自己身上扳回一城?何况他还是自己的大债主,有了这么一份恩情,岂不是能硬生生压自己一头?
可他为什么不呢?
连提都没有提?
舒亦钦真的是个很难弄明白的人呢。
“虽说晓晓被人抓走是因为他,可他也因为晓晓受了伤,看起来挺严重的。他家里没人,又是一个人住,想来还是会有些麻烦,咱们能帮就帮吧。”石茂山想着舒亦钦的处境,寻思着他也不算个坏小子,有心要帮他一帮。
“爹你说什么啊?”石晓晓以为自己听错了,“我被人抓走是因为他?!”
“他亲口说的,说那些人本来是来找他麻烦的,却误打误撞把你给抓走了。”李春想着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连舒亦钦自己都坦然承认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原来如此。”石晓晓觉得自己仿佛知道了真相,“难怪……”
难怪爹娘虽然感谢他,却又不是十分激动,就算看见他受伤也不像是看家他做了什么舍己为人的大好事。
难怪他昨晚在火堆前,都只能用那样的方式说话,耍赖一样说自己累。
难怪他受伤了都没好意思说出来,从头到尾连提都不敢提。
难怪,难怪啊……
祸事因他而起,他救了人连自己债主的架子都没好意思端,被爹发现了也只能灰溜溜地跑回自己的院子。
这么个大债主,想想也是憋屈啊。啧啧。
石晓晓望向对面的院子,心里好不容易有点苗头的愧疚和歉意被狠狠地按了下去。
“晓晓啊,一会儿咱们蒸好了第一轮包子,你就端两屉给他送去。也当作是谢谢他了。”石茂山说着,抬着自己沾血的两只手钻进了屋子里。
“唉,一个人一个院子,也怪可怜的。”李春望了一眼舒亦钦那院门,叹息了一声,进门时转头同石晓晓嘱咐道,“这几日他伤了手臂,也不好自己做饭,你就给他送几天包子吧。”
“娘——!明明是他……”石晓晓还欲争论,却被石茂山的声音打断了。
“媳妇儿,过来帮我打水洗手!”
“欸,来了!”李春高声应了,立即小跑过去。
石晓晓一个人站在小院门门口,低头瞄了几眼那地上的几滴暗红色,咬咬唇,一下缩回自家小院,“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张老胡子推着自己的小摊车正是在几步远地方,瞧见石晓晓正想同她打个招呼,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突然听见了关门的巨响。
“哎哟这丫头大早上的吃炮仗了?火气这么大……”
张老胡子嘀咕了一句,走到自己惯常摆摊的位置上,整理起自己的摊子来。
约摸中午时分,张老胡子正是闲得发饿之际,便见隔壁小门打开了。石晓晓那丫头黑着一张脸端着两屉小包子出来。
莫非这丫头机敏了,发觉早上对我老头子撂脸色开罪人了,特送包子来赔罪的?张老胡子摸着自己的胡子有些期待。
石晓端着蒸屉,一步一重踏,似要把大地踩裂一般,不情不愿地走到了——
对面的院门前。
舒亦钦?
不是我的?
张老胡子顺溜溜摸胡子的手一下卡壳了。
“梆梆梆!梆梆梆!”石晓晓一手托住蒸屉,一手像发泄一般砸起门来。
“舒亦钦,开门!”石晓晓的语气可没有一点和善。
她“砸”了四五次,才听见门后有了开门的声音。
舒亦钦将门隙开一条缝,露了一只眼睛出来:“你找我?”
“不是我找你!”石晓晓没好气。
“那……”舒亦钦疑惑了。
石晓晓单手托着蒸屉微微有些手酸,也懒得和舒亦钦废话,侧身抵肩卡住门缝,双手端着蒸屉就挤进了进去。
见她突然侧身来挤门,舒亦钦怕伤到她不好强行关门,只能由着她气势蛮横地进院。
石晓晓一跨过门槛,就将舒亦钦看了个全。
白扑扑的脸上,嘴唇没有丝毫血色,一只手像是没有力气一般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是拉着身上披着的外衣,身上还穿着白色的中衣,也不知道是在换沾血的衣服,还是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瞧着他那虚虚弱弱的模样,石晓晓心里的气怎么也发不出来。明明是他闯祸惹出来的事,此时若是在他这般模样的时候冒火,好像又是自己不对了。
石晓晓看着舒亦钦心情很复杂,想感谢又不想感谢,想发火又不忍发火,想开口骂他却又像是突然没了底气。看他这么弱气,心里想对他和气点;可一想到自己出事受惊吓是因为他,肝火又在隐隐燃烧……
“你吃饭的地方在哪里?”石晓晓口气生硬地问了一句。
“那边。”舒亦钦被她那纠结的古怪模样吓着了,下意识就指了自己常常吃饭的地方。一见石晓晓往里走,便转身栓了门。
石晓晓可以放进来,但其他人就不可以了。
曾大爷那一家住的时候,这院子有好几口人。石晓晓之前来过几回,哪次都能看见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人,生活的气息十分浓厚。可这轮到舒亦钦的时候,院子里几乎看不见什么生活的痕迹,好像他不用洗衣服不用晒干菜,不用搭架子种几个爬藤的瓜菜,不用圈块地养几只鸡鸭……
进了舒亦钦指的屋子,石晓晓才发现是他的卧房。
屋子靠外面是桌凳,大桌子上散乱摆着几个小酒壶和几只大小不一的杯子和碗,几只筷子零散地丢在桌面;屋子靠里放着两三个箱子、书架和柜子,箱子还算整齐,书架的格子里则是乱七八糟摆了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和卷角残缺的书册,柜子门虽然是关着的,但压在门缝边上的几个不同色的衣角却是格外醒目;屋子最里边则是一张床,床上的被褥从侧面翻开,像是有人起床时掀开的,而床边的地上乱糟糟丢着一团褐黄衣物……
虽然看不清,石晓晓却总觉得那团褐黄的衣物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淡淡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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