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晓晓和舒亦钦两人站在杨柳巷子的僻静角落里无言对峙。
舒亦钦脸上那亲密的神色一收,又变成了一副不熟不生的模样,嘴里却说着不该他说的话:“你嫁给他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石晓晓又是怒火中烧又是一头雾水,未及舒亦钦开口,她又立马道,“不对,我嫁给谁合不合适关你屁事!”
石晓晓横眉竖目,嘴巴也就有些不客气了。
“你算什么?凭什么捡了我的东西不还我!凭什么当着邓婆婆的面装模作样惹人误会!凭什么多管闲事!凭什么插手我的事!……”
石晓晓气冲冲的,口中说一个“凭什么”就迫近舒亦钦一步。舒亦钦被她气势威吓,让那势头压得步步后退,直抵身后的墙壁。
舒亦钦看似冷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慌张急忙说:“不是的,我……”
“好了,别说了!”石晓晓叉腰站在他面前,抬手一挥打断了他,“不就是仗着捏着我的短处吗!我都说了要赔你要赔你,你既不说要多少钱,又不说给多少期限,反倒把手伸到我这儿来管我的事儿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
舒亦钦见她如此生气又执意要照价来赔,不由得苦笑:“那东西,又哪里是你能赔得起的啊?”
“胡说!”石晓晓不乐意了,她回想那东西的模样,却又不认识那东西,只能硬撑着说道,“那东西……那东西不就是琉璃蛋子么!西域游商也会带些来!也不见得能贵出天价来!”
“琉璃?……”舒亦钦皱眉笑着,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西域游商带回来的琉璃蛋子多是长得像石头、不怎么纯净的下等品,价格确实不会贵到哪里去。
对上石晓晓较真的眼神,舒亦钦很是无奈地说道:“虽有几分相似,可它真的——不是琉璃啊。”
“不是琉璃?”石晓晓一愣,“那是什么?”
看着石晓晓,舒亦钦的目光中再一次出现了叹息。
恰如那日石晓晓将他手中东西撞碎后的愁绪。
“它是月长石。”
石晓晓狐疑地看着舒亦钦,却没有再问月长石是什么。和舒亦钦争论间火气又散了不少,这会儿也只是余怒未消地说道:“今日你这般捉弄我,我不信你。月长石是什么价,我自己去打听清楚,该给你赔多少我就给赔多少!”
舒亦钦见她这般坚定,也不好说什么。可一瞧见她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便立刻将荷包塞进自己的怀里。
“荷包还我!”石晓晓抓住舒亦钦的袖子用力往外扯。
舒亦钦力气却比她这干惯了活儿的人还要大,岿然不动间说道:“先押我这儿,万一你不还了呢?”
“你今天都拿出来消遣我了,我怎么敢放你那里!”石晓晓见他还要拿着自己的荷包着急得很。
“我不信你。”舒亦钦稳稳地将石晓晓的话重复了一遍。
石晓晓一噎,觉得这人就是不讲道理,一阵儿一阵儿地跟自己抬杠。
“你还没赔我东西呢,就已经可以这般凶煞地待我。我若再没有几分典押,还不知道你能把我怎么样呢!”舒亦钦说着将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袖子上。
石晓晓见他煞有介事地将由头找到自己身上,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自己抓着袖子的手。
“要不是你拿了我的荷包,你还真当我愿意碰你啊。”石晓晓嘴中小声地碎碎念,十分不痛快。
“你说什么?”舒亦钦隐约听见她在说话,却好似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我会尽快打听清楚的,不会‘拖累’你的!”石晓晓刻意对着舒亦钦将“拖累”二字咬得重了些。
舒亦钦权当自己听不明白她话里的含义,一副“如你所愿”的模样点点头。
“你要是等不及,你就让东东或者张老胡子传话给我。”石晓晓可不想他又找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不会,我可以等。”
舒亦钦面色平和地看着石晓晓,脸上有着一丝模糊的笑意。
石晓晓不知他有何居心,面对着他又不畅快,眼看着抢不回自己的荷包,又更是不高兴了,心里挣扎了很久才十分不甘愿地说道:
“这荷包押给你可以,但你绝不能再做今天这样的事了。”
“知道了,我不会拿出来的。”
听见舒亦钦的承诺,石晓晓正要松口气,哪知他转而又郑重说道:“我会好好放进怀里,不会让任何人拿走的!”
石晓晓听得背上寒毛竖立,总觉得他这话颇有歧义,可肝火旺的时候脑袋也有些转不过来,一时没能发现问题在哪儿。
但石晓晓又极不愿意再和舒亦钦多呆,神色不悦地和舒亦钦约定了一声“那就这么说定了”,扭头就往自家铺子走。
“就这么说定了?”舒亦钦看着石晓晓的背影,似有几分不赞同。
石晓晓刚走到石记铺子边上,突然间想起来,自己之前是和邓婆婆一起离开的,现在又没和邓婆婆一起回来,少不得又要被爹娘细细盘问。要是再知道今日这场“相看”有多“精彩”,石晓晓觉得自己在爹娘面前是讨不到好的。
她想着又往自家院子的小门走去。
“咦,又出什么事儿啦?”张老胡子见石晓晓偷偷摸摸跑到小门来,不由有些好奇,“怎么不走铺子里回家?”
“嗨,别提了!”一见到跟自己关系颇近的张老胡子,石晓晓心中那点憋闷总算有了倾吐的地方,“你之前搭着曾爷爷怎么说那个舒亦钦来着,你还记得不?”
“曾老头儿?”张老胡子回想了一下,“他说那人不错啊。”
“不错,哪里不错了?他今天可就跟个扫把星一样……”石晓晓说着气不打一处来。
“不应该呀。”张老胡子细细思量,捋着自己的胡子道,“曾老头家鸿运当头,哪怕是卖屋子说句话也能带些气运出来,他既然开口有意为你牵线,那也不能差呀。不应该呀……”
瞧着张老胡子满嘴“不应该”地陷入沉思,石晓晓也不打扰他,摸回自家的小门发现能进去,心情又转好几分。
石茂山和李春在铺子里忙完,回了院子就发现石晓晓竟然已经在家里做饭了,少不得又多问了几句“相看”的事情。
“那个小哥没看上我。”石晓晓心中祈求邓婆婆可千万不要来拆穿啊。
“看不上你?”李春想着邓大娘说过的话又觉得不太对劲,“邓大娘不是说,是那小子求着她来找你的吗?”
石晓晓心头一惊,连忙说:“谁知道呢,兴许聊了几句觉得合不来吧。”
“是吗?”邓大娘来说相看的事石茂山没有听全,只是在石晓晓被带走后又听李春提了提,这会儿听见晓晓这样说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光凭几句话就知道合不来了?”
石晓晓想起了舒亦钦和李玉的对话,心说可不是嘛,这人要是讨厌了,就是几句话也足够看出来了。
那个舒亦钦可真是讨厌!
石晓晓根本不愿再回想今天的事,毛毛躁躁地炒了几个菜端到院里的饭桌上,舀了饭拿了碗筷就叫石茂山和李春吃饭。
原本石茂山和李春都还在气石晓晓今天做事飘忽,一天忙到晚还没来得及收拾她。这会儿骤然见到石晓晓心情不好,反倒没有那么多教训话要说了。
石茂山不小心嚼到菜里的碎泥渣也没啃声问今天这菜到底洗干净没有。
李春在稀饭里吃到了小石子也默默用手取出来悄悄丢地上了。
两人不禁有些想念石眠眠。
大女儿的手艺可从来不会因为心情变化而大打折扣的呀。
大概是李玉委屈难受不愿提及,邓婆婆发觉不对又不好多说,石家夫妻顾及女儿感受没想多问……这当中发生的事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及。
石晓晓自觉是逃过一劫,可心里却还是有块石头没能放下。
月长石。
月长石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杨柳巷子里摆地摊卖宝石的倒是有,但多是些浑浊低廉的玉石翡翠什么的,少有晶莹剔透的石头。
石晓晓一连几天都抽空在巷子里转了又转,在巷子外的一些店铺转了又转,却是没有发现长得像舒亦钦那月长石的。
即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华盛街的宝珍斋。
宝珍斋是华盛街唯一一家卖上等珍宝玉石的,有原石也有打磨雕刻的成品,有女儿家喜欢的珠宝首饰,也有男儿家喜好的坠子摆件。
而宝珍斋的齐老板,就是那个李玉的舅舅。
石晓晓觉得头疼。
李玉认识自己,那他舅舅会不会也认识自己?
江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街上的店铺里雇不了太多人,店里的老板既是老板又是掌柜,只要没有特别的事儿,那一天到晚都是要自己亲自守着店铺经营的。
一想到自己还得去宝珍斋面对齐老板,石晓晓就想拽出舒亦钦那家伙丢到自己脚下,用尽全身的愤怒狠狠地踩,狠狠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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