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阳光下,红艳漂亮的珠花似樱桃粒粒,凑成了一朵又一朵的小花,簇在一块儿鲜活漂亮,由不得人不注意。
石晓晓摆弄着手里的珠花爱不释手,虽然不明白敬书为什么要道歉,但心里还是极为受用的。
像一串红果子的珠花,可不就是她特别想要的嘛!
她这一回家,拎起珠花就在李春和石眠眠眼睛前晃悠,连连道“好看吧好看吧”,活脱脱就是一副炫耀的得意模样。
这丫头之前闹着要珠花没给她买,这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李春心里纳闷,知道自家女儿没啥闲钱买珠花,瞄了几眼那两串红果子,好奇问到:“哪儿来的?”
“敬书给的,说是赔礼道歉的,今天不该生气丢下我的。”敬书那突如其来的脾气石晓晓转头就忘,也没添油加醋说他坏话。
李春知道这两小的最近混在一块儿玩儿,心说就那小胖子憋闷又正经的模样,没三句话就能被晓晓带偏,就那小脑袋瓜……还能想出来送珠花的主意?
不过,那也就是普通的珠花罢了,虽不是便宜到一两个铜板就能买到,但也不是什么十分贵重的东西。真论起来,还没石晓晓先前闹着要买的那对贵呢!寻常小玩意儿,也不是不能收。
李春估量了一番,嘴上却有几分好奇:“你还能把那半天打不出一个响屁的小胖子给惹生气?”在她印象里,那个敬书身体不好又是个闷葫芦,问三句答不了一句,就是石晓晓那个叽叽喳喳的,也是两人混熟了后才能说上话的。
熟知小女儿的德行,李春几乎想都没想地问:“你怎么他了?”
石晓晓玩珠花的手一顿,仍然没有想明白:“我就是问他是不是病好了,不用吃药了啊。他好像就不高兴了。”
听起来应该是关心的话,但李春总觉得事情不会是这么一回事。但她毕竟不是亲眼所见,也不好非说是这丫头嘴上惹祸,只单单问她:“那你收人家珠花,是答应不生气了?”
“明明是他生气,又不是我生气。”石晓晓狡黠一笑,“白捡一对珠花,嘿嘿。”
“你啊!”李春没忍住拍了一下这一脸捡便宜的死丫头。
石晓晓得了好处,对那白汤圆又上心了不少,在小杜鹃跟春喜班回来之前,就已经带着白汤圆把巷子里能混饭的地方给转遍了。
小胖子圆滚滚的,明明比那小丫头高出不少,却总是跟在她身后,有时怯生生的,有时又好像有无尽的勇气。看着是有点奇怪的,但他诚挚认真并不叫人讨厌,作免费劳力时,和他吃东西时一样认真,虽然胃口不小,但总比那只吃一点又只干一点活儿的石家丫头强!
巷子里爱串门的小孩儿多都和石晓晓差不多大,大人因着熟知和喜爱分点小吃食算不了什么,能做多少事、能帮多少忙倒不怎么让人在意。问题是自从出了这么个老实肯干的小胖子,免不了又是一番比较——
都是来混饭的,但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多吃那点,多干的活可不止那点!
敬书那老实巴交的事迹自然有人说给小孩儿们听,但杨柳巷子的小孩哪有什么“以此为鉴”的自觉,听不了几句就当耳旁风了,甚至有人回嘴说:“我去别人家又没他吃得多,干嘛要和他干一样多的活儿?”转头也没忘嘲笑敬书像个饭桶。
不过有了之前小杜鹃一事的交锋,小孩们也知道那个敬书不是个包子,绝不会任人欺负不还手,招惹之余也还是会掂量一下那小胖子下手的份量。打架不见得谁会赢,但都不会好受。大多逞逞口舌之快,也就过了。
不过这死胖子总跟在石晓晓后头,他虽然嘴笨不会骂人,但那死丫逮住机会了也不是客气的主。
大概是两人“同仇敌忾”久了,敬书面对石晓晓自在很多,有什么话也能当面直说,没有了诸多的忐忑和顾忌。
“刚刚过去的那个婶子是做什么的?”
浓妆艳抹的年轻婶子,捏着红红绿绿的花帕子扭腰而过,时不时与一些相熟的汉子调笑两句,话里话外有着别样的暧昧与春情。一路而过,留下的是混杂模糊的香气,根本说不上怡人,却能叫人注意。
敬书避开他人视线低声发问,似是觉得不好意思。
“祝妈妈?”凑过来的声音吹到了耳朵,石晓晓挠了挠,也学着敬书的模样凑过去说悄悄话,“拉皮条的。”她年岁小,但巷子里鱼龙混杂,一些事也没人刻意回避她,所以她是知道的,“你想去看她院子里的漂亮姐姐?”
敬书捂住微微发痒的耳朵推开她,皱眉道:“才没有。”
“你还没去过她家的院子吧!”石晓晓不觉有他,笑嘻嘻道,“我也没去过,但我知道在哪儿。”
敬书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他读过书学过礼,见过媚态侍人的江湖人,他明白这不是什么好事,当中也会有诸多无奈。但看着石晓晓那无所谓的态度,心里又堵得慌。这是他在杨柳巷子少有的朋友,乐于和他相交,也不嫌弃他胖,更不会为了自己那不知何时会来的毛病时刻担忧害怕。
她希望自己不用吃药能好起来,自己也希望她能更好一些。
只是,该从何说起呢?
敬书不明白,这种期望石晓晓改变的心是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可当他慢慢意识到石晓晓热心善意之外,也有着不区对错善恶的混沌,他似乎也才知晓:
他以为的对错,于他人而言,未必是需要区分的界线……
好像某一瞬间,他更深切地明白了“子非鱼”的道理,而别人也可以那样地活着,和自己截然不同。
“白汤圆?白汤圆!”石晓晓叫了他几声,见他没反应,又拉了拉他的衣袖,“发什么呆呢?”
“她家在哪里?”敬书愣愣地问。
“真要去?”石晓晓一怔,随即又有些退缩,“可他们都说祝妈妈家的热闹小孩子不能随便看啊!看了妖精打架,会长针眼的!”
敬书瞧她那纠结模样,心里好笑,亏他还以为她真的哪儿都钻进去瞧过,也不为难:“那算了吧。”
见他不是执意要去,石晓晓悄悄松了一口气,那祝妈妈一天笑嘻嘻的,谁知道生气骂人的时候会不会变成老妖婆!
冬月里,小杜鹃跟着春喜班回来小事修整,整个人长高了好些,一回来就钻巷子里找敬书要回自己的玩具。大概是觉得全拿回去不好意思,又带了两个外地拿回来的泥娃娃,安慰似地塞进敬书的怀里,走之前还特别义正言辞地跟敬书解释了一句:
“我后面要跟着师父练功了,不能天天出来玩儿了,也不能常来找你,你还东西也不一定能找到我,我就自己拿回去了啊。”
也不知是不是终于跟着班主出了一趟门,整个人好像都开朗了不少,连嘴炮说了一堆,更不和敬书浪费时间,拿了自己那一包袱的玩具就跑,像是生怕敬书反悔冲出来抢似的。
敬书望着自己那空荡荡的手心,心里始终萦绕着小杜鹃高高扬起的语调,不断回荡着那句话,让他没有办法忽视。
——我后面要跟着师父练功了。
……要练功了。
练功。
明明知道此“练功”非彼“练功”,他还是看着自己那看不见骨骼的小胖手哭了起来。
“小书?”张月前脚看见他找出那堆玩具还小杜鹃,后脚就看见他对着空无一物的手心哭了起来,心里一颤——这孩子无论吃药还是发病都死死忍着不哭,怎么还个玩具就哭了?
“这么舍不得吗?一会儿娘给你买……”自家中变故后,儿子少有索求,见他绷不住地开始伤心,张月心疼他,也想他能有小小的满足。
像是心中那一刻的念想无人能知,纵然母亲的重视和宽慰让他心暖,但那终究不是他想要的。敬书心里清楚,就算他能坦诚和母亲说出心中所想,却也是现在的自己坚决不能做的。数月的调养恢复不能功亏一篑,他也不想让父母为了自己再添烦恼。
等石晓晓来要东西玩儿的时候,才知道小杜鹃把玩具都给要了回去。她一脸震惊地看着敬书:“她居然先找了你——那我们玩儿什么啊?”
焉哒哒的敬书趴在桌子上,将那两个泥娃娃推到石晓晓面前,一句话也不想说。
“就两个?”石晓晓拨弄了一下,仍不满足。
“不用还小杜鹃的。”敬书补充了一句。
听见他说话石晓晓才发觉他无精打采,和平时不一样,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几月的相处让敬书少了几分戒备和谨慎,多了几分熟悉和近亲,反正这会儿爹娘都不在院子里,说话也就随意多了,嘴里嘟囔着:“小杜鹃要跟师父练功了,我也想练功……”
“简单!”石晓晓一下得意起来,“我知道在哪儿,我带你去!”
她说着,一把拽起敬书,闯出门就往春喜班去,嘴上还喋喋不休:“春喜班是不好找,但我去过!想练功还不简单啊!……”
来去匆匆,敬书根本没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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