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城的心只慌了零点零一毫秒不到，就恢复了平静。
窗外站着的是许安然。
他的手里，左手拿着一本《干在实处勇立潮头》，右手拎着一盒鲜香麻辣的小龙虾，胸口还挂着个大概是金银饰品店现场买的加粗十字架。
路城：“……”
“笃笃。”
许安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
他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来的。
在路城看不见的地方，他还带上了自己亲爹亲妈出去玩的时候给他带的平安符锦囊、开光的玉牌、古董紫檀木手串。
要不是觉得稍微有点夸张的话，许安然把他奶塞他行李箱里的百家衣都带来了。
不过，那件衣服还是他小时候穿过的，现在连给他做围巾都不够。
“我来陪你啦。”
哪怕隔着一扇防弹的窗户，路城也依然能清晰地看见许安然眼睛里的纯粹。
他真的，是来陪他的。
只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来陪他。
简直像条小狗似的。
小狗只知道喜欢你，所以不管有多远小狗都要来找你。
甜得路城都忍不住别开了视线。
他不敢多看小笨蛋。
生怕看多了控制不住自己。
小笨蛋的感情太纯粹太热烈了，纯粹热烈得他格外相形见绌。
他的的确确也是喜欢许安然的。
可他的喜欢，并不足以支撑着他在明确知道对方身边可能有妖魔鬼怪之后，还一边害怕得瑟瑟发抖一边义无反顾地去找许安然。
当然，路城根本不怕什么妖魔鬼怪。
就算此时此刻站在窗口外的许安然显得格外鬼气森森的，他也没有分毫动摇地打开了窗。
“你来了。”
许安然就看着路城给自己开了窗。
窗子里帅气的男生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让人开心。
“看，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路城顺势接过了许安然手里的小龙虾。
其实他觉得这应该不能叫好多好吃的，不过这种无伤大雅的问题，他也不会去没事揪着小笨蛋的尾巴不放。
但路城才转身把小龙虾放到桌面上，等他一回头，窗口边就不见了许安然的影子。
空荡荡的，映衬着推窗即见的湖光山色都格外的森冷孤寂。
唯一能证明小笨蛋存在过的，只有窗台边摆放的那本鲜红的《干在实处》。
路城：“……”
也幸亏他胆子大，要换了别人，怕不是得被小笨蛋吓一跳。
隔了将近半分钟，路城才听见了门口按铃的动静。
是很悠扬很西式的那种安魂曲。
非常符合房子本身西式小别墅城堡的风格。
只不过大半夜在这种荒郊野岭听着，还怪瘆人的。
许安然心慌慌地抱着怀里刚刚没能抱进来装满小零食速食品还有蓝莓草莓车厘子莲雾之类的纸箱子，在大门口等路城给自己开门。
门一开，许安然就忍不住跟对方抱怨说：“你跟你老板讲讲，把这门铃给换成华哥的恭喜发财，保证没有人会觉得这房子阴森可怕了。”
路城：“……”
那房子降价的原因可能就是房主“没品”，怕被传染“暴发户病毒”了。
毕竟，本来会来买这种地方这种风格房子的人，就对展示自己的财富阶层间接体现自己的高雅品味文化底蕴，是有硬性需求的。
一般来说这种人都是试图攀附他们圈子的外围杂商。
不过，反正这房子现在也是他的了，满足一下小笨蛋的想法倒也无所谓。
这么想着，路城默默地单手接过了许安然怀里的纸箱子，紧接着就朝自己的手机下达了指令。
“小艺，放首恭喜发财，单曲循环。”
“好的主人。”
没等许安然走进门，他就听见了欢快的恭喜发财前奏。
站在门口的少年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有点懵懵地望向了门内隐没在彩色玻璃窗路灯光影里的路城。
路城的人很高挑，肩颈的姿态又很优雅，全身上下的肌肉线条纹理流畅分明，但他的肤色很白，白得看起来活像只吸血鬼。
许安然的脑子里瞬间就翻出了自己因为无聊跟着保姆阿姨一起看的那些奇幻电视剧。
他想，要是路城真的是什么奇怪的生物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爹妈应该就不会在意他是不是找了个男朋友，而是在意他怎么找了个不是人的朋友。
真奇怪。
明明都是一样的阻力，但许安然还是固执地觉得，路城如果不是人，那种阻力他会更好处理。
当手机开始恭喜发财的时候，路城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一直都没动的许安然。
“你还在外面傻站着干嘛？”
许安然连忙进了门，甚至还条件反射地把大门给关好落了锁。
“咔嚓。”
其实本来路城还没想做点什么的。
可是小笨蛋他把门都反锁了，他好像不做点什么，就有些亏了。
于是，他想都没想地就把纸箱子丢到了门口的台子上，紧接着转身，反手就把小笨蛋按在了门上。
这扇门还是他今天买下这套凶宅的时候，专程让助理找人换的。
不得不说，他亲自去集团人事那边筛简历面试招来的助理就是好用，什么奇怪的问题都能解决，而且还效率特别高。
他今天才提的要收购两套凶宅，今天下午助理就给他把事情办妥了。
甚至还主动问了他要不要换门修窗清洁。
只不过想着想着，路城就终于想起来了，这套凶宅好像是今天下午才来的专业安保团队，他们确认了房子的安保系统是可靠的。
所以……小笨蛋是怎么进来的？
而且，他好像不久之前到现在为止，都还在跟远在城里的小笨蛋视频通话吧？
路城：“……”
他是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他爷爷睡过万人坑，头骨误当枕头；他姑姑也不是好惹的，躲坟头野炊是年轻时候的日常，还给人敬根烟点上，问鬼在不在，在的话出来喝一杯聊一聊人生。
一家人的经历都很确定这个世界上没鬼。
但如果没鬼的话，小笨蛋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而且一进来就是绕到了后面院子里，光明正大地敲了他卧室的窗。
许安然被盯了半天，愣是没等到路城下一步的动作。
他有点不知所措地抬头，就正好对上了路城格外复杂的眼神。
有点复杂，又有点深情。
路城的眼窝比一般的东方面孔要深一线，但他的眼睫毛又似乎比寻常人更浓密修长一丝。
所以门口还没有熄灭的感应路灯，这会儿还能照亮他微微颤抖的眼睫毛尖尖。
落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更像深夜中独自漂泊的吸血鬼了。
许安然：“怎么了？”
路城忍不住笑了一下：“在想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许安然：“我觉得鬼不会看《干在实处》。”
路城唇角微微翘起的幅度更大了一丝：“可我觉得你也不会看。”
许安然被路城清冷矜贵的微笑给晃到了。
他果然是个很看脸的坏家伙。
不过，看脸总比什么都不图地倒贴要好多了，至少足够赏心悦目。
所以，他直接微微踮了一下脚尖，主动亲了亲路城的薄唇。
跟小狗撒娇似的。
“嗯，对，我是鬼。”
路灯光熄灭的前一刻，它还能像月光一般照亮许安然熠熠生辉的脸蛋。
无比纯爱。
但下一秒，路灯熄灭，路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会吸精气把人吸干的那种吗？”
许安然：“……你才吸精气呢！”
恭喜发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明明指令里是单曲循环，但当代人工智障还是坚定地只执行了一半。
被亲了一口的路城完全能够在心里描绘出小笨蛋反驳自己的可爱模样。
超可爱的。
跟非得要跟人玩玩具拔河的小狗没什么两样。
他忍不住也学着许安然的样子，在许安然的嘴巴上蜻蜓点水了一下，然后说：“好甜。”
许安然：“啊？是我一路上过来吃的车厘子比较甜吧？”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挺能吃的，所以买了两大盒，打算跟路城一人一盒的，结果路上吃了两颗就不想吃了，于是就干脆把另外那盒没开封的送给了载他来的司机师傅。
司机师傅也蛮高兴的，还特意跟他老战友打了招呼，送他进了这边相当稀疏的高级风景别墅群，送到了路城给他看资料的那家门口他才走的。
大晚上的跑车白得一盒女儿老婆都喜欢吃的水果也就算了，更何况许安然还因为车上干净没有烟味空气清新，而多给他塞了五百的红包小费。
谁遇上这种散财童子不迷糊啊？
路城又想笑了。
小笨蛋真的是薛定谔的直男。
需要的时候温柔起来比谁都更温柔，不需要的时候就直男得跟他真是个理工科直男似的。
“是你甜。”
许安然快要招架不住了。
他本来打小就是个颜狗，更何况这会儿路城还在用那种语气哄他，专说些渣男最爱说的话。
呜……
再这么下去，他真的有点怕路城要原地变成吸血鬼咬他的脖子一口了！
荒郊野岭，孤男寡男的。
但还没等路渣男继续烘托气氛，两个人就同时听见了身后的大门被“笃笃”敲响的声音。
四周的环境极静，更显得敲门声突兀恐怖。
而最重要的是，透过门边的观察竖窗能够清晰地看见，外面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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