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从出生起就住在这里，小时候有人照顾她，她没事就折腾这些东西，然后折腾了一个院子。
她从没想过自己做的这些适合猫猫玩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小孩子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想到了，动手做了，大人也依着她。
毕竟她是宗主和宗主夫人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孩子，虽然修为不行，但全宗门上下都不敢怠慢。
就这样，让她自己捣鼓出了这么多适合猫的东西。
苏暖从小就认为自己应该有一只猫，可是当很多的猫送到她面前，她又觉得哪个都不是，于是这个院子里空有一堆猫玩具，却没有一只猫住进来。
苏暖从没认真考虑过自己为什么会对一只猫如此执着，也从没想过自己做的这些东西，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因为这些东西或者说这些念头有谁灌输在她的脑子里。
苏暖看着手里的逗猫棒，她知道这个东西叫逗猫棒，可是这个名字，这个世界的人听过吗？
就像之前在繁花镇上，她脱口而出的那些词语——绝育、专利……
这些对她来讲是那么顺口的词，在别人耳中却听都没听过。
这让苏暖有一种游离感，就好像，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她来自于一个异世界，她的一些认知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就像她的修为一样。
苏暖从小修习《素阳剑经》，却连这里灵根最差的弟子都比不上，光引气入体就用了五年，等她到炼气期的时候都已经快二十岁了。
所以那时候她爹基本不让她出去见人，一是顾忌素阳宗的名声，二也是怕她被有心人诱骗，而且，大部分门派的弟子都是筑基期以后才能放出去做任务，不然只有炼气期，出去遇到危险连自保的机会都没有。
苏暖一直以为是自己没有天赋、修行愚钝的原因，可她的灵根并不差，就是看着那剑谱学不进去，换句话说，她不能理解那纸上绘制的修炼方法，在这个世界，修炼就像是呼吸喝水这样自然的事，可苏暖却硬着头皮学也学不来。
一直到她落入了葬魔渊。
“喵呜。”
莫阳蹭了过来，他蹲坐在苏暖的腿边，黑色的皮毛在银白的月光下油光水滑，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苏暖摸了摸莫阳的脑袋，她看着天空的月亮，又看着自己神魂上的东西，继续慢慢回忆。
是什么时候察觉的不对呢？
是落入葬魔渊的第二年。
第二年的时候，她好像突然醒了过来，脑子里也出现了一些其他的……知识或者认知。
那些认知在一开始和小时候的这些东西一样，就好像是大脑自己想出来的，但是和小时候不同的是，她没有把这些当作理所当然。
如果说小时候做出来的这些东西尚且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是她自己创造，但是繁花镇上的那些事，那些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一些词语和认知，能让她确定她确实……好像并不属于或者说，曾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那么，她应该属于哪个世界？她还会回去到那个世界吗？
她又为什么会从那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呢？
苏暖垂下眼，手底下的灵猫已经改变姿态，她呆呆地看着莫阳的脊背愣神，突然，一阵窸窣声传来，黑猫的尖耳朵动了动，本来已经要闭上的眼睛立刻睁开，警惕地看着苏暖身后。
苏暖站起身，转头就对上了一双眼睛，她吓了一跳，身体比思想更快地做出反应，她往旁边一滚，和这个人拉开了距离。
月光倾泻下来，落在那个人身上。
是个女人。
女人蓬头垢面，苏暖皱眉，女人仰起头，黑色杂乱的头发从她耳边滑落，露出她姣好的容颜。
苏暖睁大了眼睛：“你……你是……”
“真的是你……”女人看着她，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道，“真的是你……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苏暖上前一步：“秦……”
“不可能！！”女人尖声叫嚷起来，她的手指插入自己的头发中，揉得那本来就如枯草般的头发更加杂乱，“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女人的声音尖锐地刺入苏暖的耳朵，震得苏暖脑袋里嗡嗡作响。
可还没等她上前去继续动作，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女人的神情顿时变得惊恐起来。
“不……不……我不要回去……”她慌乱地左右看着，看到了苏暖的一瞬向她扑了过去，“师妹！师妹！你救救师姐！师姐不要回去！师姐不能回去！”
“唰”地一声，三道剑影破空而来，直直穿透女人的肩胛骨和腰椎，刹那间皮开肉绽，血飞溅出来，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苏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莫阳眼中莫名的神色一闪，身形灵活地跳到了她的身前，挡在她和女人之间。
女人奋力地想要抬起身子，但那三道剑影将她死死钉在地上，她只能抬起头，充血的眼睛瞪着苏暖，挣扎着向她伸出手，但很快，一道白色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女人看着那绣着金色铃兰的道袍下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了那朵铃兰。
“师……兄……”女人的嘴里和着血，染红了洁白的牙齿，“你……”
许晟冷眼看着地上的女子，手指微动，一道灵气击中女人的后颈，女人晕厥过后，他将剑影收起，道沉声道：“把她带回去。”
素阳宗的弟子们上前为女子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后，把她架起来往外走去。
苏暖往门口走了一步，许晟侧身挡住她看向那女人的视线。
“想起什么来了吗？”
许晟的声音温柔，苏暖将视线放在他的身上，他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那笑意中却透着苦涩。
“慕音，她对你说了什么？”许晟伸出手，按了下苏暖的眼角，“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苏暖看着他离开自己眼角的手，那上面沾染了一丝猩红色的痕迹。
是血。
剑影穿透女人身体时飞溅到她脸上的血。
苏暖张了张口，出声时声音有些哑：“刚刚那是……她刚才……叫我师妹，说她是师姐……”
许晟看着她的眼睛，苏暖的眼中透着些无助和害怕：“她……她还说她不要回去……晟哥……”
苏暖抓住许晟的袖子：“那个人……她到底是谁？”
许晟垂下眼，他伸出手，像傍晚那样，再次把苏暖抱紧怀里，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疯子。”
“晟哥……”苏暖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怕……”
许晟轻笑了一下，他扶着苏暖的肩膀，温润的眉眼看向她，然后在她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吻：“音音乖，不怕，有哥哥在。”
苏暖眨了下眼，许晟又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俯身把手勾到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迈入了屋内。
许晟把她放在温暖的床榻之上，轻柔地为她除去鞋袜，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柔声道：“慕音，没事了，好好休息一晚。”
苏暖的脸有些红，她轻轻“嗯”了一声。
许晟微微叹息：“慕音，明天我带你去归鹤峰吧。”
苏暖有些疑惑：“归鹤峰？”
“去见见师父和师娘，”许晟轻声说道，“这些年我一直愧对师父和师娘的交代，所以你回来了，我想带你去跟他们的报一声平安。”
许晟的师父和师娘，就是苏暖的爹和娘。
苏暖表情带着困惑：“师父和师娘，就是我的爹娘？可是……不是说我的爹娘已经仙逝了吗？”
“啊，我忘了你现在……”许晟顿了下，仿佛刚刚真的是忘记苏暖失忆一般，解释道，“归鹤峰是放师父和师娘牌位的地方。”
“哦，好。”苏暖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好好休息一晚，”许晟站起身，退出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身说了一句，“刚才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苏暖带着些小小崇拜和依赖的目光在许晟退出房间为她关上门后逐渐变得冰冷。
窗子处传来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轻轻翻窗而入，黑色的猫安静地踱步到苏暖的床边，尾巴摇了两下好像在丈量着什么距离，紧接着全身发力往上一跳——
苏暖顿时感觉到肚子上多出来的重量。
她伸出手，将黑猫往上抱了抱，手一下一下地摸着黑猫的脑袋，黑猫在她的怀里团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苏暖看着床帐顶，感受着手下那毛茸茸又温热的触感，刚才的一幕幕在脑中回放。
疯癫的女人，和那些弟子。
她想着女人的话，想着那些弟子身上的那些让她感觉到奇怪的灵气循环，想着许晟为她安排的明日去祭拜父母的行程，一个猜想已经在她心中逐渐成型。
月光安静地透过窗子为地面铺上一层银霜，夜已经很深了，万物俱静。
一个如幽魂般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一个无关紧要的疯子，呵，原来如此……”
黑猫睁开眼，三角形的耳朵动了动，微风吹进房间，将这句话吹散，黑猫金色的眼睛再次闭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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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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