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芳叹道:“清哥,你干爹郭大强是云梦的老板,四年前让你打理云梦的一切,他在背后坐享其成……”
顾清商的干爹郭大强,是云梦的第一任总裁,多年前从一个三手人贩子手里买下了顾清商,从此就认真教导她各种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的专业知识。
顾清商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天选之女,不管郭大强教什么,她一学就会,郭大强对此非常满意,只是不太满意顾清商的女儿心,坚决杜绝她接触一切女孩喜欢的玩意,把顾清商当成男孩来养,对她的称呼也从“清姐儿”变成“清哥儿”,让她穿男装,学着男孩子打架斗殴耍流氓,不过他也不想让她完全和男孩一样,更不想养一个真的男孩,他要的是一个和普通女孩完全不同的女孩。
顾清商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长成了一个能干的女孩,聪明狡猾,机变果决,进退有度,八方玲珑,长袖善舞,云梦的人被她治得服服帖帖。
顾清商能独挡一面了,干了三十多年皮.条.客的郭大强就让顾清商来打理云梦,自己坐享其成,但他担心自己会被取而代之,于是他保留了一部分权力,不顺心的时候,就故意刁难她,故意找她的茬,凡是云梦的重要事项,都必须得到他的首肯,账本必须由他过目和保管。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久而久之,顾清商就对他心存不满,做了云梦的副总裁后,一直想摆脱他的控制,非常努力地拉拢人心,逐步提升自己在云梦的影响力,一点点瓦解他残留的影响和势力,明面不跟他翻脸,暗地里却做了手脚。
关于这个干爹,媚芳和玉彤知道的就这么多。
江小月见媚芳眼神真诚,方才还为她洒热泪,看来和原主顾清商关系不一般,就悄悄问他:“郭大强说我做假账……你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么?”
媚芳看了玉彤一眼,低声道:“其实这事就我和玉彤知道,你可以让其他人出去。我和玉彤会把这事告诉你。”
江小月打发其他人出去,只留下玉彤和媚芳。
媚芳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当初你干爹把你推到台面上来,表面是把云梦交给你打理,实际上不过是利用你,让你干活顺带背锅挨骂,你不愿逆来顺受,也不能明目张胆违逆他,所以你……”
“所以她就做了——我就做了假账,敷衍他?”
媚芳点点头,江小月苦着脸道:“可是现在干爹已经知道我做假账道事了!”
玉彤道:“他不知道。你给看的账本是的确是假的,但不是你真正做的假账。”
江小月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什么意思?怎么假的里面还有假的,我脑子都快被你绕晕了!”
玉彤道:“当初你的确做了假账,但郭大强对你不放心,肯定会严查账本,你的账本要是做的太真实完美,反而会让他起疑心,于是你做两本假账本,一本是为了应付郭大强的,一本是真正的假账本,是你留给自己的,要是郭大强发现第一本账本是假的,你会第二本假账本交给他,这样他就不会再怀疑你,而真正的账本都被你藏起来了。”
做两本不同的假账本,这顾清商还是会玩!
“这么说来,现在我可以把第二本假账本交给干爹?”
媚芳肯定道:“对,一定要尽快交给他,不然他一定会找机会惩罚你。”
江小月道:“那第二本假账本在哪里?”
玉彤道:“在你最爱的……鞋底里。”
江小月闻言就脱掉绣花鞋,媚芳道:“不是这双鞋,你到你房里看看其他没穿过的鞋。”
江小月到房内绕了一圈,把所有鞋子找了出来,终于发现了玄机,眼前这双鞋的鞋底可真厚,简直比二十一世纪的增高鞋还厚实,她当即找了一只匕首划开鞋底,果然发现了账本,整理好账本后,就交给了郭大强。
账本之事告一段落,她又向两人问起顾清商中毒之事,媚芳和玉彤都很震惊,异口同声道:“你中毒了!”
看来除了郭大强和他的奴才,云梦的小倌并不知道顾清商中毒之事。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只好敷衍道:“没有,我开玩笑,我毕竟是干爹的女儿,他怎么会这样对我?”
媚芳道:“话虽如此,可近来郭大强勾搭上了官府的人,脾性越发暴虐,清哥还是尽量小心,莫要触了他的霉头。”
江小月道:“原来干爹勾搭上了官府的人,怪不得如此嚣张。你们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原本她打算一走了之,可如今中了毒,得按时服用郭大强的解药,一旦离开,毒发时没有解药,她只受尽折磨,而且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毒,会不会要人命。
为什么保住小命,她还是暂时待在云梦,找机会解毒,走一步看一步吧。
媚芳和玉彤看她神色憔悴,就知道她这几天吃了不少苦头,都劝她吃点东西,陪她用了早膳。
两人离开后,江小月打算干点正事,观察一下云梦的整体经营情况,她就让杂役头子封晓全带着她到处走走看看,逛着逛着就来到了后院,云梦的人事部门与后勤部门,这里住的是各种杂役。
江小月往院子里扫了一眼,瞪时就愣住了。
绿窗前,花影摇曳,如雾似烟,一道纤长身影从花雾里慢慢浮现,只见一个男子斜靠着红栏杆,闭眼浅寐,桂花静悄悄落在他的脸上,细碎如雪。
天光大好,风静云闲,花团锦簇,他一身天青色衣裳,与绚烂花色近乎融为一体,仿佛一株成了精的青草。
江小月的心跳漏了一拍,痴痴呆呆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好像一个逍遥不羁的仙鬼,现身凡尘,幽渺如梦,风华绝代,让人忘了呼吸,忘了一切。
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那就可是极品美男,顶流中的顶流啊!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男子缓缓睁开眼,对上她惊艳的视线,眼尾一弯,笑如春风。
她还在痴痴看着那人,那人却起身向她走了过来。
这个美男温文尔雅,看着一脸的书生气,实在和牛郎不搭边。
她就问封晓全:“这个公子看着品貌不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封晓全还没开口,美男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报上家门:“在下辛慎卿。”
“看你的样子,是个读书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辛慎卿道:“在下自幼熟读诗书,略通文墨,勉强算是个读书人吧。”他顿了一顿,笑道:“我来这里打杂。”
一个斯斯文文的文化人来牛郎馆打杂?何况还长了一副神仙貌。
他脑子生锈了?
不过她不通文墨,正缺文职的人,便笑道:“好,辛先生,欢迎你来到我们云梦,以后请多多关照。”
辛慎卿愣了愣,莞尔一笑:“清哥客气了,该请你多多关照才是。”
“清哥,不好了!”一个大嗓子的男子急匆匆跑来。
这个大嗓门,应该就是赵芹怜说的那个张开。
江小月看着气喘吁吁的张开,询问:“怎么了?”
张开道:“刘东出事了。”
“什么事?”
张开神色悲戚:“刘东死了!”
江小月眉心一跳,惊道:“怎么死的?”
辛慎卿和封晓全都沉默,张开眼里闪着泪花道:“被吴员外打死的……”
江小月第一次面对死亡,尽管是一个陌生人,还是这个陌生世界的陌生人,但她心中还是堵得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
这时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跑来,抹了抹眼泪,怒道:“昨夜我陪刘东去了吴洪那儿,吴洪把我赶了出来……今早天不亮,吴洪的家丁就把刘东扔了出来,他已经没了气……”
果然是吃人的社会,这些男人年轻而美丽,却只能在这个火坑里自生自灭。
最美好的年纪,最鲜活的生命,也只是这个世界微渺的一丝底色。
“都怪我,要是我……”少年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辛慎卿神色自若,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其他人也都沉默着。
江小月叹道:“不关你的事,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封晓全咬牙切齿道:“那个吴洪真该死,要是我有能耐,一定宰了他!”
江小月也很愤怒,但她不能表露自己的情绪,这事就算报官估计也没什么用,她默默思量,打定了主意,叫上张开,悄悄离云梦。
吴宅东墙外一棵槐树枝干一阵窸窸窣窣,冒出声音:“少主,就是她。”
另个一个声音道:“我知道。”
“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少主,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废话!”
黑影轻轻一跃,乘风而去。另一个黑影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当夜,吴宅发生了大火,吴洪虽然保住一命,却失去了双腿。
天空的红变淡了,灯火阑珊处,媚芳找到江小月,紧张道:“清哥,郭大强要见你……”
江小月预感不妙,但她受制于人,只能硬着头皮去见郭大强。
刚一进屋,一只茶杯就砸了过来,江小月头破血流,郭大强腾地站起身,拎起一根木棍就打在江小月身上,同时他身旁的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也没闲着,上前按照江小月,让她无法动弹,避无可避。
江小月结结实实挨了几棍,其中一棍打中了她的脑袋,脑子里嗡嗡乱叫,有什么东西在响,好像整个世界都晃荡起来了。
恍惚间她听到郭大强骂道:“臭丫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人放火,连吴老板都敢动,你不想活了!”
江小月正要张嘴辩驳,但两条鼻血顺着唇角流进嘴里,又腥又咸,郭大强的棍棒如雨点般落下来,就像滚烫的烙印落在身上,痛得她身如火烧,却无法挣扎。
“臭丫头,你活腻了,还想拉老子下水,真是不自量力!要是让吴家的人发现是你放的火,我看你怎么收场!今日老子就给你点教训,让你长点记性!”
郭大强发了狠,下手又准又重,打得江小月头晕脑胀,神志恍惚,血泪合流,很快就支撑不住晕厥了。
郭大强一盆冷水浇在江小月身上,她打了个寒颤醒来,接着就是新一轮的毒打。
郭大强打断了三根棍子,最后打得没了力气,气喘吁吁,便让两个壮汉替他下手,对着江小月拳打脚踢,狠狠关照了江小月。
江小月彻底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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