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一抬头的功夫,柳绵见到云凌脸上满是汗水,豆大的汗珠从颊边流下,滴落在大红锦被上。
柳绵顾不得追究她如何在自己床上,大步走过去,捏上被角就要掀开。
却被一只手抓住,滚烫热意骤然传来,柳绵手一松,被子再度盖下。
暮春的夜明明凉爽舒适,何须捂得如此厚?
“着凉了?”
云凌白着脸,摇了摇头,颤抖着吐出一个名字。
“他弄的?”柳绵脱口而出才意识到宁玄之自酒楼出来便一直跟着自己。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要他来?”
他来能做什么?
虽心中嘀咕,看到云凌点头,她还是起身朝外面嚎了一嗓子。
果然,话音刚落,宁玄之就站在了门口。
她朝屋内走去,宁玄之却自觉地背对着站在门口。
“宁道友怎么不进来,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云凌发丝微乱,声音柔弱。
“你让我放手,我就进去。”宁玄之转过身来看着柳绵。
“?”柳绵一脸懵。
发什么疯?
宁玄之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捂住鼻子的手。
“......”柳绵十分无语,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试探道,“宁道君快快放下手来?”
话音刚落,宁玄之果然放下了那只捂住鼻子长达两天的手。
看着他如此听话,柳绵不禁心中一动,到底顾及到云凌,她便委婉问道:“宁道君明日下山回去?”
“......?”宁玄之蹙眉,“给我理由。”
柳绵试探:“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回去?”
“哪里不舒服?”
柳绵:“看到我不舒服。”
宁玄之明白了,他夯了眼柳绵,“那你明日下山,我来领你的工钱。”
这话说得十分散漫,柳绵便知他并非事事听话,看来是她想多了。
云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朝刚进门的宁玄之泫然泣道:“宁道长不必心疼我......可以喊你一声哥哥吗?我这样喊宁师妹不会介意吧?唉,我只是担心哥哥夜里没个去处,想陪哥哥说说话解解闷罢了。”
“啊?”柳绵瞳孔地震。
“宁师妹千万不要责怪哥哥,一切都是我的错,宁道长古道心肠,只是看我可怜......”
“啊?”柳绵木然摸上脸。
还好,下巴还在。
“我这般没用,幸好宁哥哥修为高深,以后我便倚靠宁哥哥了,宁哥哥想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请宁哥哥一定不要嫌弃我......”
“啊?”柳绵准备夺门而逃。
她这是被哪路妖怪上了身?
宁玄之木然看着云凌,脸上的表情同柳绵如出一辙。
神经病。
才踏出一步,脑中系统却蓦地叫起来:“别走!”
“尊上,万一有绿茶系统的就是她呢?”系统语气激动,“今夜正是摸清楚的好时机!”
有道理。
宁玄之又转过身来,在屋内环视一圈后,解下腰间的乾坤袋,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头块。
木头块一丢到地上,便倏地涨大,变成一张仅容一人独睡的小塌。
柳绵看得目瞪口呆,“这是......?”
“床。”
谁看不出来这是床榻?柳绵翻了个白眼,“你要在这儿睡?”
宁玄之默然看着她,像是在反问不然呢?
“......”
柳绵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小榻上,用力按了按,“太硬。”
“睡着怪不舒服的,连碧玉峰的泥土都比你这床松软百倍,你睡这儿倒不如出门去,往地上一躺倒舒服!”
宁玄之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嗯......”
柳绵其实是觉着他一个大男人睡在自己屋内算怎么回事,才随口胡诌,她看一眼锦被上同样瞪大眼睛的云凌,这一眼却发现她面色红润起来,似乎好多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找宁玄之来真有奇效?
也没见他出手啊。
这念头一晃而过,她现在心神全集中在自己方才不做人的话上,找补道:“也不是让你露天席地......我记得早上花匠才来过,说不定外头就有个坑......”
花匠也是因为瞧中了碧玉峰的泥土,才一大早坑着锄头过来挖了好些土回去,柳绵嫌那那坑孤零零的难看,且若是不小心跌进去才受罪。
所以她去演武场之前,匆匆摘了把花束丢在旁边,想着做个记号,岂料赶着去陪练,这一丢就丢进了坑里。
“诶?花香作伴还挺不错,你......”
“别说了!”宁玄之打断她,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屋内的两人面面相觑,云凌一个打挺下床,快步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朝外看。
“......他在挖坑?”
挖坑?
柳绵也过去扒着门框往外看,居然真的看到宁玄之埋着头噗嗤噗嗤挖着坑。
此时他弯着腰,也能看出身量颇高,薄薄春衫紧贴后背,勾勒出宽阔的肩膀、瘦削的腰身,以及那遒劲有力的臂膀。
手上因为用力而微微泛起青筋,白中一脉绿,此时月亮刚冒出头,天色晦明,那抹绿越发生机勃勃。
看到这一幕,柳绵脑袋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那个坑确实睡不下。
而后她脑袋才转过弯来,“不是,你真要睡坑里?”
宁玄之手上动作一顿,静默两秒,似乎是在平复心气,但终究没有平复下来。
只见他用力一扔那把刨土的锄头,朝坑里一跳,矮着半个身子怒视柳绵,嘴唇抿的老紧,像是生怕自己会说出什么来。
看得柳绵莫名其妙,“......是你自己要睡的,何必如此深仇大恨?”
宁玄之眼前一黑,昂起头怒道:“柳、宁勉!你的脑袋是用来显高的吗?”
“退一万步来讲,”柳绵语气冷下来,“我没惹到你。”
“就这儿说!退一万步谁能听得清?”宁玄之长臂一扬,倒要看看她这张嘴还能有多坑!
“......”
柳绵翻了个白眼,“我说完了。”
外边突然传来一声嚎叫,类似野兽嘶吼,凶猛吓人。
“是崇琦。”云凌望向后山,“又开始不安分了。”
崇琦自从上月咬死三长老父子后,便常常如此,一是尝过血凶性愈显,二是老祖五百年前布下的阵法过了这么多年,渐渐松动了。
如今能修补阵法压制上古凶兽崇琦的,也只有那位师叔祖了。
“也不知今日师叔祖还会不会去禁地封禁崇琦。”云凌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宁师妹不必担心,这凶兽虽叫声可怖,却踏不出禁地半步的。”
“每逢此时师叔祖都要去查看一番?”柳绵问。
“也不是,得看师叔祖心情。”
柳绵便道:“但愿师叔祖现在就去看看吧,这样喊下去,今晚也别想睡了。”
这话说得云凌十分认同,但师叔祖此人喜静,若非不得已几乎不出绝音涧,偶尔碰见过几次,也是隔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生人勿扰的气息,只是如今夜这般嘶叫......
她摇了摇头,怕是还惊动不了他老人家。
然而宁玄之却罕见的露出一幸灾乐祸的表情。
系统同样幸灾乐祸 :“柳道君那张嘴实在厉害,只要有言出法随在,何时何地她要说出什么话当真不好预料,好在这次终于不是尊上您一人受害了......”
“......”
它那副嘴里便如小人得志,便如比剑甩下第二名十万里般得意洋洋,宁玄之故意板起脸,“这是值得光荣的事吗?”
系统小嘴一撅,宁玄之却笑了。
上古凶兽崇琦的大名他自然知道——在三百年后,它早已成为了师尊的坐骑。
日日跟在师尊身边,舔着个老脸极力讨好都换不来师尊瞧它一眼,哪敢像现在这样嗷嗷叫?
*
后山禁地,月光如练。
又一声嘶吼传来,惊动林鸟群飞,山中猛兽更是匍匐在十里开外瑟瑟发抖,不敢往前踏出一步。
栅栏内,崇琦长长的蛇尾已然冰封,森森寒气之下,锋利的鳞片竖起,保持着攻击势态,却生生困在坚冰里,成为一尊泛着幽冷蓝光的冰雕。
它瞪着栅栏外,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
栅栏外,站着一个人。
一袭白衣,身量挺拔,腰佩长剑,气若霜雪,凛冽不凡。
那人神色疏冷,微抬起眼帘,遥遥看向崇琦身后,静默片刻,收回视线。
他冷淡道:“让开。”
崇琦一愣,眼中露出茫然。
这位御剑宗的师叔祖赫赫有名,也打过几次交道,常常是自己闹腾得厉害了才会来加固封印,并附上一通寒冰问候。
今日不过只嚎了几嗓子,怎惊动他来了?
顺着戚无涯的目光,崇琦回首望去,竟见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身旁传来脚步声,还不待它反应,一个白衣身影便踏了进去。
洞口只容一人进入,光线幽暗,进得洞内却是眼前一亮,岩壁上镶嵌的珠子发出莹润光泽,映在戚无涯脸上,明若霜雪。
轻轻扫视一圈,他目光便落在洞内的一幅画上。
画上少女明眸善睐,肤若莹雪,左手挽剑自胸前横过,挥出横扫千军之势。
戚无涯静静立在画前,她的眼虽在笑,里面却是冷而轻慢,与她柔婉的长相半点不符。
这是谁?
戚无涯今日端坐绝音涧,往常清修不出一刻便可入无我之境,今日却是直至月上中天也未入境,如此状况从不曾有。
直到耳旁传来崇琦嘶鸣,这声音近在咫尺,他猛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禁地。
而更诡异的是,戚无涯眸光轻眯,这画上神秘女子的眼睛,令他莫名感到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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