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楚念窝在自己房间的沙发里，手里转着未拆的电影票根。那是她一个月前计划好的，“等她这案子结束，带她去看”，结果电影下线了，计划却没等来兑现。她咬着吸管，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林知棠出席一场法律公益论坛的直播。那个女人站在台上，依旧冷静沉稳，面对媒体提问也从容应对，连微笑都精准得像演算过。
可她知道，林知棠不是不动情，只是太习惯把情感收在掌心。她忽然站起来，拿起钥匙出了门。她想要一个答案，不是工作，不是计划，不是“为了你好”，她只想知道，林知棠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心里。她也心甘情愿做那个递台阶的人。
中午过后的律所，阳光透过半开的百叶窗斜斜落入会议室，像将一切揉碎又静默。楚念提着外卖袋站在林知棠办公室门口。她深呼吸了一下，手掌悄悄擦过衣角。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只知道这几天不见她，就像心口空了一个洞。
门虚掩着，她伸手敲了敲，没等回应，就轻轻推开了门。林知棠正埋头写着一页页内容密密的文书，眼底浮着一圈明显的青黑。她听到响动抬头，看到楚念时，只愣了半秒，就把目光移回文件。
“你不该来。”她的声音冷得像初冬的风。
楚念笑了一下，强撑着镇定地将袋子放下：“是外卖店送错了？我记得你上次还说喜欢他们家的酸汤饺子。”
“不是送错。”林知棠低头继续写，语气干净利落，“是我不想吃。”
空气顿时凝滞。
楚念站了半晌，终于开口：“姐姐……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不会胡来了，也不会干涉你了。但你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就把我推出去。”她停顿了一下，带着点祈求的语气开口，“可以吗？”
林知棠抬头看她，那目光平静却决绝：“我说得够多了，楚念。你还小，你的路还长，我不能因为一时的情感，把你卷进来。”
“可你不是说，‘陪伴是对抗世界的方式’吗？”楚念连忙说道。
“我说的是我。不是你。”
楚念咬唇，脸色一点点变白：“所以你现在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就继续维持这个感情状态的话，你是打算……”她哽咽了一下，“分手吗？”
林知棠终于放下笔，靠在椅背，目光深冷，“对。我不想再看到你卷入这些。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林知棠！”楚念眼圈一红，“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你知道我……”
“所以我要你离开。”林知棠语速加快，仿佛怕一慢下来就会动摇，“我承认，之前是我冲动了。我们之间其实根本不合适。我大你8岁楚念，你现在青春正好就该上大学、看电影、好好跟同龄人谈恋爱，不是整天担心什么时候有人找上门、什么时候会出事。”
楚念嘴唇轻颤，喉咙像被卡住，说不出话来。
林知棠站起身，将外卖袋推了回去：“走吧。以后别来了。”
楚念站了许久，手指紧紧握着袋子的提绳，像在咬牙与命运缠斗。她终于转身，背影孤单又倔强。
林知棠没有抬头，直到门被轻轻关上，她低下头，唇角却咬出了血痕。
案子在继续。进入了关键阶段。
那个匿名爆料的女演员，身份被查出是C市三年前曾短暂走红的艺人唐依。她爆出的不止是“潜规则”，更是一份足以撬动整个娱乐圈污泥的“施暴名单”——其中赫然在列的是圈内著名“慈父人设”导演路锦山。林知棠秘密联络了唐依，两人在一家废弃影棚见面。
影棚空旷破败，尘土飞扬。
“你为什么现在才站出来？”林知棠低声问。
唐依穿着宽大的卫衣，几乎看不清脸。她双手颤抖着递上一个录音笔：“因为他要捧的那个新人，是我妹妹。”
林知棠心头一震。
“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走我的老路。”唐依说完，声音几乎是哽咽的。
林知棠接过录音笔，手指微微一紧。她明白，这个证据一旦曝光，不仅牵连路锦山一人，甚至有可能挖出一整个利益网——幕后资方、经纪公司、媒体口风……全部都可能牵涉其中。
她开始调取资金流转、合同记录、社交平台的非公开资料。她发现，路锦山背后的最大投资人，竟然是某大型房地产集团旗下的影视子公司——而这家公司，近三年一直和一家权势横跨政商的投资基金有金流联系。
“背后另有其人。”她对律所里的师兄说。
“你确定要查下去？”对方语气凝重，“这条线一旦扯出来，可能不仅仅是娱乐圈。”
“越是不能查的，就越要查。”她冷声回应。
调查的压力逐日增加。她的邮箱开始频繁出现骚扰信息。手机被监听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有一次下班，她的轮胎被割破了。她知道，那是警告。
可她不能停。那段录音里，不只是唐依的控诉，还有别的女孩的呜咽。那一声声“救我”，林知棠听得清清楚楚。她整理出完整的事件时间线，拟出三条证据链。为保险起见，她将文档备份存在三个地方：律所的加密服务器、本地加密U盘，以及——她打开抽屉，看了一眼那枚印着“楚”字的便签夹。她还是没有寄过去。
而与此同时，楚念并没有再主动联系她。她把精力放回校园生活，开始为学生会项目忙碌，课业任务全力以赴。她不再等林知棠发消息，不再打开她的朋友圈。
可有时候，在寝室熄灯后的深夜，手机屏幕会亮起，她还是会忍不住点开那个备注是“林大律师”的聊天框。最后一次通话，显示“3周前”。那晚的分手，她笑着走出律所，但背后的脚步已经彻底失去力气。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她在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低语，“是你自己非要靠近她的。”可她不知道，林知棠也站在同样的镜子前，目光一如既往地沉静，只是声音格外疲惫：“对不起，等我处理完这一切。”
数日后，林知棠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FN-1009案资料已转移，有人盯上你了。小心。】
她屏住呼吸，迅速定位U盘位置，发现放在律所保险柜中的那份副本已经被取走。她猛地转身拨通助手电话：“立即调监控！”与此同时，她脑海里划过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从未正面出现在信息流里的人，一直藏在资本网络和媒体公关之间，冷静且残忍。
那个她曾在某次联合审判中听说过的名字。林知棠心想，她是不是终于走到了这场阴影的深处。
林知棠站在审讯记录室的灯光下，翻阅着刚刚从一位涉案艺人助理手中取得的供述材料。那是唐依曾经的同组助理，他说话的第一句话就让林知棠瞬间警觉：“她当时根本不是唯一一个。”
“意思是？”
“她们都被要求签保密协议。不同公司，不同艺人，但过程惊人相似：选角宴、潜规则、利益输送……一条龙服务，谁敢反抗谁就被换掉，资源、镜头甚至舆论全都转向别人。”
林知棠冷静地点了点头。这个供述不是她第一次听见类似的版本，可这一次，它和她手中的资金流、录音、受害人自述，终于形成了一张初步完整的“犯罪生态图”。
“你能证明这一切吗？”她问。
那人沉默了几秒，犹豫地递上一个加密U盘：“这是我在他们后台系统抓下来的部分数据……只希望别再有人像她们一样，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林知棠接过那U盘，指尖微微发紧。这一刻，她终于感到一丝真实的突破。
U盘里的数据量极大，林知棠和助理连夜分析出几个重点账户。他们锁定了一个名为“V网”的海外社交平台账号，该账号以“选角揭秘”为名，发布了多位受害女星未公开的幕后照与生活照片。
“这是胁迫用的。”林知棠低声说。
她查到IP地址时，发现竟然跳转至一个加密的中转站，背后指向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传媒公司——而这家公司，正是路锦山背后“影星会”资本的控股母公司。更深的资本盘根错节，浮出水面。
她坐在办公室里，灯光早已熄灭。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她多年前留作备用的私人加密邮箱弹出新消息。
【我知道你在查的东西。别太贪心，小林律师。否则，下一个被“拍照”的就是你。】
林知棠没动，只是冷笑一声，把那封邮件拷进了她的资料整理文档中，标注为“敌对方第一次警告”。敌人终于察觉了她的存在。
她没有回消息，而是拨通了检察院的一位老同学的电话。
“我想申请临时保护证人权限。”
“你确定要递这份申请？一旦进入卷宗，走漏风声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我很确定。”
对面沉默几秒后答应了：“我明天和你约时间详谈。”
挂断电话后，林知棠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夜空。她知道她的选择正将自己推入深渊，而她已经无权再拖任何人下水。
与此同时，楚念最近也常常被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萦绕。她没有再去找林知棠。开学后她报了法学的选修课，生活在忙碌与理性中维持着一份“自我救赎”的秩序。可心脏那道曾被锋利语言划开的口子，却不见痊愈。
那晚她一个人走过图书馆后的小路，看到有女生在夜风中打电话哭泣，语气压抑而愤怒。
“我没答应他，他就不让我参加复试……老师凭什么这样？”
楚念顿住脚步，眼眶突然发烫。她知道这世界的规则并不总是公平。可是她也知道，如果林知棠站在那里，她一定会冷静却坚定地说：“可以打官司。”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会成为那样的人。”她对自己说。
她不知道，远在市中心写字楼的另一头，林知棠此时正独自坐在会议室中，对着一大屏密密麻麻的受害人时间线图沉思。
几天后，她正式递交案件材料至检方。不出所料，她所在律所高层很快收到了匿名投诉，甚至有合作方以“风声太紧”为由取消了后续合作。
“林律，你这次搞太大了。”律所合伙人低声告诫，“再查下去我们律所都可能被牵连。”
“如果有一群人选择沉默，那就更应该有人出声。”她语气依旧淡然，却不容置疑。她独自留下来整理证据材料，直到深夜。
门外的雨下起来，细细密密。她想起，楚念那天在律所外站了很久。雨很大，她却没撑伞。
“是你自己非要靠近她的。”她当时那样说自己。
可是林知棠却在想，她何尝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舍得松手。她低头继续敲打键盘，把一份关键的资金流证据上传至司法专网的保护通道。
她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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