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全国最为知名的顶流艺人之一,司羽一直活跃在台前,他的行踪比段江更加公开透明。
不但超话粉丝群里有公开行程,狂热的私生手里甚至握着更多私密的信息。他们如同蝗虫一样乌压压地挤在酒店底下,长枪短炮对准一扇窗帘紧闭的窗户,更有人订下同层楼的房间,在走廊上徘徊。
“好多人啊。”黑雾神色扭曲。
私生进不了酒店,楚无咎同理。
黑雾从来没有试过像现在这样高频率地滥用他的能力,短时间隐形、反复开关时空通道的后遗症显露出来。
被回收的男主气运大多用去填补小世界能量的空缺。
即使楚无咎最近已经尽可能地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松解了对黑雾能力的制约,黑雾的能量还是一次比一次不够用。他算计着自己的那些家当,死活不肯再让楚无咎隐形上去了。
“一共就攒下来这点能量一大部分都被你霍霍了!你以为开关时空通道很容易吗?”
楚无咎不服气,“你之前自己也没少用。怎么能全都赖我身上?”
黑雾:“……”
他沉默是因为他之前最大头的一部分能量也是花在楚无咎身上的。但是这话说出来不就是自爆卡车么?
他又不傻。
楚无咎想起来:“我应该有司羽电话号码吧?”
黑雾磕巴:“啊,为什么啊?”
他心虚的要命。
楚无咎说:“虽然每个人走后都没联系过我,但我分明记得,当初每个人都是有和我好好告别的呀。留下联系方式,应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可黑雾的心却一下子就揪紧了。他再度体会到第一次被装进真空罩子里的那种感觉,不仰赖空气生存的他感受到窒息,比起上次的饶有兴味,黑雾当下只觉得无比恐惧。
他记起来了。
他在之前就露出了马脚。
一次由于司羽濒死引发的失控回溯,加上给楚无咎的记忆做手脚所需要的能量是非常大的。楚无咎在那时候表示出了对备选男主一走了之不告而别的不满,黑雾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给他捏造一个假的、正式的告别,楚无咎的怨气就能减少一点。
这一步实际上是没有必要的。
但是当时的黑雾并不知道。
为了尽可能减少能量的损耗,黑雾只在楚无咎的记忆里插入了并没有发生过的告别回忆。但是对于备选男主而言,在之后楚无咎再也不会和他们有所交集,也因此,黑雾没有在他们那里增加消耗。
……是陈明沂。
楚无咎早就从陈明沂的话语里听出来了,却按捺下没有提起。黑雾当天的心思全都在霍璋的那场车祸上,后面懈怠了很多,也没有立刻察觉到自己已经露馅。
这还不算完,楚无咎接着说:“我很高兴,你把我的猫养得很好。”
连这个都知道了?!
黑雾颤颤巍巍地说:“我自首!我全都说!”
没等楚无咎开口,他就迫不及待地交代了一切。哪怕楚无咎不清楚其中的细节,大致的事情也差不多全都猜到了,在人类世界中,自首可以争取到宽大处理,这点黑雾还是知道的。
“你说,”楚无咎睫毛颤了颤,“关望津亲了我?”
123:“!!!”
黑雾:“……”
哪怕你把关注点放在你捅了司羽一刀上呢?
仿佛看清了黑雾心里的想法,楚无咎面无表情地说:“因为这句话是你的结语。”
仿佛是被剧本腌入味了,黑雾的叙述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狗血腔调,着力描述了一些不知真假的爱情。楚无咎不得不抛出缠绵悱恻的爱情选段,从中精心剔除那些不着四六的话,留下的东西看起来很贫瘠。
没有浪漫修辞修饰的话语总归是贫瘠的。
楚无咎不记得那些,不记得那个吻。
他得到了黑雾在他明里暗里的威胁下不得已的坦白,但这些其实不是他想要的。黑雾根本不懂得怎样骗人,非常简单地就被他抓住了破绽。
李听寒留下的遗产帮了大忙,有了钱在手里,楚无咎做什么都很轻易。他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就搞到了一张房卡。
隔着乌压压的人群暗地里的打量,楚无咎径直上楼了。
为了和艺术馆的氛围相匹配,楚无咎今天穿的是正装。他看起来像个商务人士,光是手腕上那块表就值六位数——也是从李听寒的柜子里顺来的,他神色冷淡,面若冰霜,看着像谈崩了生意又或者上门讨债。
分明是漂亮秀气的长相。
系统找到楚无咎之前,楚无咎的性格就如同外表一般柔弱可欺,任凭谁来看都会觉得他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以至于他必须要借着板正的正装才能勉强让自己的气质看起来不像个学生。
黑雾自认识楚无咎以来就沉浸在这样的假象之中。
然而电梯门一开,徘徊在走廊上鬼头鬼脑的私生看到楚无咎竟然吓得后退了几步。
走廊里有人在吵架。
低沉的男声压抑着怒气,“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尖锐的嗓音叫嚣着:“凭什么赶我走?我也是花了钱才进来的!”
“司羽,你开门呀!”那人扑到门上,“我坐了好久的飞机特地赶过来见你的……”
私生呜呜地哭了起来,“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保镖守在门口,但凡态度强硬一点私生就会开始叫嚣自己也是酒店的住客。助理模样的男人给酒店打了电话,他们没有权利驱逐酒店的客人,只能让对方来处理。
疯魔的阵仗连黑雾见了都大为震惊。
当明星可真够不容易的。
感叹之余,楚无咎脚步放缓,摸了摸下巴。他该怎么去找司羽?
直接敲门,他肯定是不会开的。
走廊上零零散散的私生加起来也不少,闹得最厉害的那个男私生趴在门板上哭,又被司羽的保镖扯开。
司羽就在房间里,门口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见。
边上另一部电梯响了一下,酒店经理带着人匆匆赶过来,态度强硬地送走了这群眼神期期艾艾举着手机的男男女女。
楚无咎站得远,工作人员拿捏不住他是看热闹的路人还是也是私生的一员,犹豫着就要走来,司羽的助理看到了他,上前拦了一下。
他吞了吞口水,说道:“那位不是私生,是我们老板的朋友。”
助理记得这张脸。
人终于散尽了。助理和保镖耳语几番,向着楚无咎走过去。
“您好,楚先生。”助理有点战战兢兢,“您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等楚无咎说话,他又立马解释道:“我绝对没有质问您的意思!是我表述不清,我就是想知道您是不是来找我们老板的……”
助理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做事没有一直跟在司羽旁边的那个经纪人来得圆滑。
楚无咎道:“我想见司羽一面。麻烦你帮我转达。”
助理低头看了眼手机,客客气气地把楚无咎请进门:“老板在里面等您。”
他和司羽的经纪人说的话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黑雾对他的记忆的随意篡改带来的后遗症全都反噬在楚无咎自己身上,他会被相似的场景和对话勾出片段式的模糊记忆。
突然从眼前窜过的景象往往伴随着偏头痛,很折磨人。楚无咎脸色白了点,礼貌地道谢,助理受宠若惊地摇头,为他打开门。
司羽的经纪人也在里面,楚无咎一进门,他便自觉地溜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老板和老板的心上人。
为了避免偷拍,窗帘还是拉上的。与上次相似的幽暗环境,唤起记忆深处的某些片段的同时加剧头痛,不过这次司羽没有看电影,也没有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
房间里开了盏小灯,茶几上的高脚杯里残留着红酒的痕迹,司羽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好像根本不在乎门口刚刚发生的喧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喝点酒。
“别站着了,坐吧。”司羽嗓音微哑。
他躺在沙发上,姿态放松。他手长脚长,镜头对人的身材要求很高,司羽的衣袖挽到小臂上,腕骨突出,宛如玉雕。
楚无咎于是在司羽对面的沙发坐下。
“这次来又是干什么?”很不客气很不耐烦的语气。
楚无咎的眼睛逐渐适应了略昏暗的光线。
司羽的憔悴也在灯光下纤毫毕现,全然素颜的状态下,即使没有了遮瑕和粉底液的修饰,他依旧显得很漂亮,皮肤细腻没有瑕疵。
眼睫低垂着,眼下明显的青黑色让人联想起淤伤。
这得是多久没睡了?
天天被私生追在屁股后面跑,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放在谁身上都觉得受不了。
楚无咎不介意司羽恶劣的态度。
他开口时情绪显得很稳定:“我今天是来……”
这幅稳定的、有商有量的语气让司羽快要崩溃了。他霍然起身,欺身上前掐住了楚无咎的脖子,楚无咎被迫向后仰去,司羽的手用力到隐隐爆出青筋,发起抖来。
楚无咎愕然。
“为什么再杀了我一次之后你还能以这样坦然的态度面对我?”
滚烫的泪水滴在楚无咎脸上变得冰凉,不断有眼泪从司羽通红的眼眶里砸下来。
黑雾已经绝望了。
为什么连司羽都记得这些?
脖子被掐在对方手里,逐渐令人难以忍受的窒息——
楚无咎的脸憋得通红,露出了难受的神色,司羽悲哀地发现他根本狠不下心去伤害他。他松开手,楚无咎逃脱了他的桎梏,空气涌入喉咙的那一瞬间他呛咳起来,整张脸因为窒息呈现艳丽的红色,生理性的泪水沉甸甸地缀在睫毛上。
“我不想再见到你。”
冰凉的指尖停在他的脸颊,楚无咎落在腮边的那滴泪被司羽用力地擦掉,摩挲出深粉的印记。
很痛,但是他没有躲。
水果刀没入身体的画面在楚无咎脑海中闪回,他瞪大了眼睛,活生生的司羽站在他面前,又好像倒在地上,血从他身下流出来。刀落在地上,走动之间不知道被他踢到哪里去了。
楚无咎从来没有杀过人。
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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