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识瑾最后选了第二条，同样是所谓的维修时间，他们都两人结伴出来了，也不怕再多违背一条走楼梯。
她目光落在尽头的楼梯口，它像望不到尽头的深渊，静静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但她还是神色如常地迈步向楼梯走去，却在即将踏上第一阶向下的台阶时，听到男人从身后传来一句：“要不要牵着我？”
孟识瑾脚下一个踉跄：“？”
他们似乎不是这种可以友好地手牵手散步的关系吧。
难道是觉得她是没什么武力值的研究人员，出于好心的邀请？
孟识瑾转头看向男人笑眯眯的脸，淡声道：“我不害怕。”
她确定这具身体有不错的身手，且她身上还有匕首和枪，足以应付大多数情况。
绷带男颔首：“我知道。”
孟识瑾挑了下眉，用神情问那还有什么问题。
绷带男微笑，理直气壮道：“但我害怕。”
孟识瑾：“……”
她嘴角抽动了一下，有点被绷带男的不要脸震惊到。
孟识瑾注视着他的脸，猜想他此举有何用意。
她并不觉得敢违背规则的人会如此胆小。
且从之前两人的对话可以得知，绷带男跟她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他对她的了解不过是从传言或者资料中。
那么他此时提出牵手，试探她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他不熟识原身，而她也自认不曾露出破绽。
他总不能是真的害怕。
孟识瑾打量着他的表情，男人低垂着眼看过来，执着地盯着她，好像她不答应他就不走了。
反而令她生出一丝好奇，想弄清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孟识瑾伸出手，从袖口中露出的手指修长，指腹被一层薄茧覆盖，隐隐透露出这只手的主人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文弱。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触感，绷带男眯了眯眼，随即笑容扩大道：“真是太可靠了，孟研究员。”
明明出自那种混乱的组织，作为最会审时度势的研究者，她面对这种危险的情况，居然还能同意他无理的请求。
是天真，还是有恃无恐？
段锐眸底暗色划过，心里清楚必然不是前者。
先不说从那种组织出来的人会不会有天真无邪的小白兔，就只说在她刚才进门时身上的碎片组织，明显来自非人生物。
但她看起来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表情平静，衣衫整齐，连呼吸都悠长平稳，全然不似刚经过一场战斗。
也没有寻求过他的帮助。
——在任务下达之初，协会让他这个行动组执行者来协助，就是为了弥补研究员身手上的不足。
然而孟识瑾却自己解决了。
即使知道这次的任务不算太难，不然也不会交给他俩这种除外围人员外最底层的七级人员。但段锐搭档过不少研究者，从未见过有一个人有这种能力。
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七级研究者吗？
……
孟识瑾不清楚段锐的想法，也不知道这位来自组织的同伴暗暗将她的危险等级提高了一些。
就算知道，这也恰恰是她想要达成的目的。
在一场合作中，真正赢得话语权的从来不是所谓官职的上下，而是实力。
尤其是眼下这种全员被困，谁都有可能被杀死的境地，比起做个肩不能扛的智脑，她更应该向同伴展示出一定的实力。
这样，她才能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从绷带男的态度和语气上可以看出，他是不怎么服气为研究员或者干脆说是她本人做协助的。
这样很麻烦。
比起若即若离、时刻都在评估自己的合作者，她更需要一个衷心的同伴。
所以，她有一个计划。
至于牵不牵手，都无关紧要。如果危机真的来临，孟识瑾也不会因为拽着对方就拉他一把。
恰恰相反，她只会把他推出去挡刀。
……
楼梯只有中间的位置有两盏挂在墙壁上的烛灯，其他地方一片黑暗，视野可视度低到不小心便会踩空。
两人沉默地往下走去，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异动。
“要不拿手机照明一下？”段锐一手拉着孟识瑾，另一手从兜里掏出手机道。
“不必，我能看清。”他听见清冷的女声传来，像是隔着层介质，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段锐闻言看着几乎算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台阶，挑了下眉。他因为异能的关系五感优于常人，可以在黑夜里如履平地，这没什么特别的。
但孟识瑾，一个研究者，居然也可以？
段锐担心是她逞强，还是伸手指按了下手机，然而许久过去，屏幕没有任何反应。
还剩百分之七十多电量的手机，像失灵了一样，无论怎么按都是黑屏。
段锐皱了下眉，手指攥紧，迅速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兜里。
他心逐渐提起，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缘故，感觉到他牵着的手隐隐传来凉意。
也许是因为夜风太凉，走廊的窗户不严，外面还下着雨。
他稍稍握紧了那只手，嘴上道：“很冷吗？”
无人回答，似乎他问了句废话。
“……”段锐心想自己这次这个搭档还挺高冷。
他忍不住看了眼领先他一个台阶的女生，却只看到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久无人答，段锐原本想把外套脱给她穿的心逐渐淡了。
既然对方都不在意，他又何必上赶着献爱心。
只是随着往下走，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越来越凉了，仿佛在冰窖里冻了七十年，冻手般的冷意沁入肌肤，令段锐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这种体温，真的是人类吗？
他意识到这点后，莫名的阴冷如蚁群般从两人交握的手急速上爬，从指尖开始瞬间麻了半条胳膊，寒毛直立。
段锐面色逐渐凝重，他死死盯着前面的后脑勺，不知是希望她回头，还是不希望她回头。
他怕看见奇怪的东西。
手里那只冰冷僵硬的手像一只烫手山芋，段锐握也不是，放也不是。
似乎感觉到了段锐的迟疑，原本走在前面的人脚步一滞，缓缓回头看来——
“沙啦沙啦——”
有奇怪的声响钻进耳畔，在空寂的楼梯间，显得分外明显，令人毛骨悚然。
段锐屏住了呼吸，放在兜里的手缓缓攥成了拳头。下一刻，就闻到刺鼻的血腥味铺面而来，一张看不清五官的青白色的脸骤然放大在面前。
她披散着肮脏的头发，有黑红色的血沿着她的头皮和发丝滴滴答答地流下，腥臭味越来越浓，她的鼻尖几乎要挨上他的脸。
段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胃里开始本能地翻涌。
生理性的恶心。
在恶心之余，段锐注意到面前“人”的五官虽然已经血肉模糊，但似乎有点眼熟。
像是……白日死去的那个壮汉一伙的女人……
“她”看着他，缓缓露齿一笑。
段锐瞳孔瞬间放大，心脏如同遭受到万点暴击。他本能甩开她的手，却被尖锐的指甲牢牢扒住皮肤，动弹不得。
越来越近。
段锐隐约感觉自己在这个空间内似乎被削弱了能力，平时灵活的四肢突然变得笨重起来。
就像有什么重物压在身上，逼得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血逐渐漫到自己身上，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
“你在发什么呆？”有女声冷不丁响起。
随之而起的，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咔嚓。”
大量的空气骤然涌入，段锐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便看到原本消失了很久的孟识瑾突然出现在那“人”的身后，握着匕首从后而入，一刀捅穿了面前的“人”。
“呃……啊……！”
原本便十分可怖的脸顿时变得更加扭曲，它发出尖锐的嘶吼，转身便想扑向身后的袭击者。
然而孟识瑾动作更快，她以无法反抗的力量迅速将匕首在对方的身体里狠狠一扭，然后猛地拔了出来。
“扑哧！”浓黑色的液体飞溅而出。
孟识瑾颇有技巧地往旁边一侧，整个人翻到楼梯扶手上，身子后仰，弓成柔软的弧度，长腿稳稳地踩在栏杆上，双眼沉静地注视着被捅穿倒地的东西，以一种刁钻又富有美感的动作精准避开了这些恶心的液体。
她如墨的发丝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宛如乌云遮月，段锐只觉得眼前一花。
下一秒，腥臭的液体便糊了满身。
段锐：“……”
“今年西北五黄煞。”
孟识瑾见地上的东西不再抽搐，才跳下扶手，意味深长地扫他一眼，“下次别再走这位置了。”
看在同为组织合作同伴的份上，她好心提醒道。
至于为什么刚才不说——
“你是故意的。”
段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肯定道，“你知道这个位置危险，所以让我当诱饵，吸引火力。”
还不算太笨。
孟识瑾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面上却露出无辜的神情：“你想多了，毕竟我是‘可靠的孟研究员’。”
她眨眨眼，似乎在提醒他几分钟前对她的评价。
段锐：“……”
是他看走眼。
“你跟我合作过的研究者都不太一样。”段锐低头看了眼自己外套上沾染的液体，皱了皱眉头，漫不经心道。
“怎么不一样？”
她已经从段锐的话里听明白了，所谓研究者，是他们组织里的一个分类，而研究员则是他对她本身身份的称呼，多为调侃时出现。
不过二者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依靠脑力的人。
孟识瑾从没觉得自己跟普通的研究员有什么不同。
就算原主的马甲有点多，但至少原主对外展示的形象应该跟普通研究员没什么不同，那她的表现自然也不会被认为出格。
顶多只是有点小聪明，但这很正常，不是吗？
所以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在这个语境里较为合适。
段锐说：“我接触过的研究者都像一个没有实体的AI，他们虽头脑聪明严密，但很少有自己的情绪，一切以任务为重，以协会为先，且身手非常一般。”
“哦——”孟识瑾笑了下，“我就当是对我的夸奖了。”
但她的语气里却没有什么自得的意味，好像身手好对于研究者来说是一件很司空平常的事。
不过她从对方的话里得到了一个信息，“协会”似乎是他们组织的简称。
孟识瑾将这点在心里记下，抬脚转身往回走去，她需要得到的信息已经在刚才段锐被缠上时知道了，此时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段锐好像也从她的行动中品出什么，抬脚跟在身后：“你知道什么了。”
明明是疑问句，但却被他用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完全是笃定她已经获得了什么信息，且那个信息应该很有用，有用到她认为他们已经不必再试探规则。
“算是有点头绪，”孟识瑾不介意对他透露，反正也不是不能说的内容，“我看到了一则经文。”
一则被用血刻在墙壁上，极度邪恶的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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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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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异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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