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笛声乘着海风,飘远不散。
亚利娜和芙涅娜站在林边高地,远远看着那个坐在阳光下吹笛的身影。
“我昨晚在大厅里没见过这个人,”芙涅娜说,“也许他没有参加酒宴。”
“如果他不喝醉,只能追杀。”亚利娜说。
芙涅娜一怔,握住了亚利娜的手腕。
“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其实他们也没想杀我们呀!”
“妲尔玛说,男人会统治女人。她的话,你不是没听过。”
“可是,有没有可能,男人和女人不对立,能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不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能找到一个你爱的人,刚好他也爱你,真心对你好,两个人就能相守一辈子?”
面对芙涅娜眼里的光芒和脸上的光晕,亚利娜不痛不痒地回答:“没有。”
芙涅娜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不想试试吗?”
亚利娜想了一下,眉头皱起,隐隐恶心:“不想。”
芙涅娜似乎想说服她:“亚利娜,假如我们能找到这样的人,就不用接待外来者,也不用杀他们。再说,我们可以跟自己的男人生孩子,为什么要陪不喜欢的男人睡觉?”
亚利娜听了,脸色一变沉声说:“这种话不要随便说,小心传到妲尔玛耳中。”
“我知道,我也就跟你说说而已。”芙涅娜低声说。
她们沉默下来,再也没有讨论此事,安静地听着那优美的笛声。
等音乐停止,那个人也走出了视野,她们才提着水,再次下坡。
她们从侧门进了酒宴厅后头的厨房,将水倒进大水缸里。
“亚利娜,晚上我想来你家跟你睡。”
“母亲不会同意的。”
“她到底同意过你什么?”
亚利娜没有回答。
走出厨房,她们沿着屋子的外墙走。
这里虽是岛上最大的屋子,但毕竟房间有限,外来者大多都醉倒在酒宴厅,里头肯定是乌烟瘴气。
她们有意避开那些人,然而一个拐弯,冷不防看到了一个男人。
那人正面向墙壁,背对着她们。
他的站姿有点奇怪,垂着头,肩背微微拱着,双手藏在身前,衣袍撩起,双腿叉开。
一股水流从他的双腿之间射向墙上。
当亚利娜意识到他在小便时,她有点惊讶,也有点好奇。
很小的时候,她就想站着尿了,只是德里娜一直严令禁止。
这会子她倒是想看清楚,可芙涅娜不配合,捂着眼睛惊叫了一声。
她的叫声惊动了那个男人,他放下袍子转过身来。
他长着一脸络腮胡,皮肤晒成古铜色,手臂肌肉隆起,身材粗壮健硕,看起来很粗野。
因酒意未醒,他的眼神有点飘忽,可当他在她们身上定睛一看,嘴角就裂到了耳边。
“想尝尝滋味吗?”
亚利娜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看懂他绝对不怀好意。
她拉起芙涅娜就跑,可芙涅娜没跑几步就踢到了石头,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那个男人晃着身躯大步走来,魁梧的阴影罩上了她。
“不用怕,我来教你。”
他俯下身,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她细细的脚踝。
芙涅娜惊恐地尖叫,亚利娜马上折返。
她没有弯身扶起芙涅娜,而是直接扑向那个男人,伸手摸向他的腰间。
男人淫.秽地笑着:“小姑娘别急……”
可他话没说完,一阵撕裂的剧痛就从小腿传了上来。
“啊!”
他大叫着摔到地上,一低头便看到腿上鲜血喷涌,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而亚利娜已经扛起晕血的芙涅娜,快步逃离。
男人看到她手上拿着一柄短刀,再看自己腰间空了的刀鞘,将最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亚利娜只当他是海妖怪叫,不曾停下一步。
芙涅娜挂在她身上,很快就被一路的颠簸摇醒了。
“亚利娜,可以放下我了……”
她们已经远离了那里,亚利娜见她醒了,这才停下来让她着地。
“你怎么敢刺伤他?”芙涅娜心有余悸。
“不然让他抓住你吗?”亚利娜觉得她问得出奇。
她们继续向前跑,亚利娜也不知躲哪里好,只好带她跑回家。
一回到家,德里娜看到她们脸色苍白,亚利娜手中还拿着一把带血的短刀,不禁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她厉声问。
“有个男人想抓芙涅娜,我用他的刀刺伤了他,带芙涅娜跑出来了。”亚利娜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德里娜紧紧抓住衣襟,脸色不比她们的好看。
偏偏芙涅娜还壮起胆子问:“晚上我可以跟亚利娜一起睡吗?”
“不行!”
德里娜暴怒地否决,毫无商量余地。
“你现在回去!”她命令芙涅娜。
“可我不想一个人回去,我害怕。”芙涅娜央求。
在杀戮开始前就与外来者发生冲突,这绝不是小事。
妲尔玛也绝对不会让那些人生事。
但不管怎样,为了不再出意外,为了亚利娜的安全以及接下来的计划,德里娜都要找妲尔玛,代亚利娜认错。
“我送你回去。”她对芙涅娜说完,又转向亚利娜,“把刀给我。”
亚利娜递出短刀。
德里娜接过来,极其严厉地警告她:“给我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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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年与风浪博斗的水手性情暴烈,怒火来得猛,熄灭得也快。
几杯酒,几句软话,几声娇笑,这场冲突就摆平了。
至于亚利娜,她哪儿也去不了,除了在自家菜地摘菜,就只能留在屋里做家务了。
就连打水一事也被德里娜包揽,不让她帮忙。
最近一个月以来,德里娜特别忙,除了日常家务,她每日不停地裁衣缝补,从里衣、外衣、鞋子到腰带,一应俱全。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但德里娜把这些缝制好的衣物都用一块布收拾成一个包袱,让亚利娜有些不解。
“母亲,这些为什么要打包?”亚利娜忍不住问。
“很快你就明白了。”德里娜没有解释。
亚利娜只好作罢,百无聊赖地走到门外。
此时晚霞满天,绮丽的霞光一泻无垠,将眼前所有的景物镀上一层瑰红。
她拿起芙涅娜送给她的海螺,将它翻来翻去,欣赏它在霞光下炫目的光彩。
也不知道芙涅娜这两天过得怎样,有没有被妲尔玛责罚,能不能躲过酒宴,夜里睡得好不好。
希望这场血洗的盛宴尽快过去。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她没料到的人出现了。
丽勒神色严峻,脚步急促地走来。
“亚利娜,叫你母亲出来。”
亚利娜应了一声,立即进屋喊德里娜。
德里娜一听说丽勒在门外,就叫亚利娜进厨房烤面包。
面包的发酵时间还欠缺了一点,但是母亲的眼神不容置疑,亚利娜马上进去生起了炉火。
面包还没烤好,德里娜就回来了。
她的神情比丽勒的严峻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走进厨房,拿出这几天做好的盐饼,也用一块布将它们包起来。
“母亲?”
亚利娜很想问她原因,可看到她的神色,话没问出来又吞回肚子里了。
吃晚餐的时候,屋里的气氛特别凝重。
德里娜除了叫亚利娜吃快一点,再没有其他话。
她自己并没有吃多少,等亚利娜吞掉最后一小块面包,她就站了起来。
“亚利娜,带上你的弓箭。”
亚利娜很是吃惊:“母亲,究竟发生什么事?”
“不要问,按我说的做!”
德里娜抛下这句话就进了内室,没有收拾桌子的意思。
亚利娜不敢耽误,从墙上拿下弓箭,背在身后。
等她带上武器,德里娜也提着之前准备好的包袱出来了。
“去森林。”
她拿起一根火把,就往屋外走。
一种可怕的预感袭向亚利娜的心头,使她感知今晚将会发生她可能无法承受的厄运。
然而,母亲的背影就在眼前。
母亲要走向这个厄运,她便是赴死,也得跟上。
她们在黑暗中前行。
今夜的月亮悬在半空,像一把刚出鞘的弯刀,锋利无比。
天蟒星却已游上穹顶,发红的双眼似乎在盯着每一个凡人,对岛上即将发生的一切拭目以待。
女人们都参加酒宴去了,年老的在厨房,年轻的在席上。
她们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但仍然等到进了森林,才点燃了火把。
在熠熠的火焰下,她们踩着枯枝落叶,深入黑暗的林中。
今晚的森林出奇的安静,没有虫鸣鸟叫,也没有野兔蹿草的声音。
沿着那条长年累月踩出来的林间小路,她们来到了湖边。
尽管星河灿烂,湖面却映不出一点星光,只有一片不真切的漆黑。
“亚利娜,拿出你所有的勇气,游进湖底吧,”德里娜说,“那里有女神希娅的应许之物。”
“那是什么?”
“生机。”
亚利娜不再多问,放下弓箭,深吸一口气跳进了湖里。
湖水微凉,细柔地滑过她的皮肤,如同舒缓的轻抚,让人安心。
她本以为湖水下是令人绝望的幽暗,没想到,她越往下潜,水色越亮。
就像天上的繁星错映在湖底,越是深潜,距离星河越近。
繁星聚拢处,如梦如幻,一个奇特的椭圆轮廓若隐若现。
莫非这就是女神的应许之物?
亚利娜加速深潜。
随着水压的增大,她很快就看清楚了——
原来是一条沉在湖底的木船。
船无桅无帆,约能装载十人,看起来完美无损,可底部是尖的,深陷在淤泥里,想必附着得非常牢固,凭一人之力,无法将它抬起。
可就算看起来不可行,她也要尝试。
她憋着的一口气快要用完了,她不再犹豫,脚踩住湖底,双手托住船头首柱,用力向上举。
船身果然被淤泥附牢了,丝毫不动。
她在水里动作不灵活,发力不均,手一滑,便被船底锋利的边缘刮破了手心。
鲜血从她的皮肉里流出,沾上了船身,与湖水混合后的蓝紫色液体如轻纱般在她眼前随着水流曼舞。
而就在此时,船突然晃动,随即摆脱了淤泥的粘缠,竟迅速升起,扬起一阵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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