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遗忘小镇

回归现实后的第一天,安全屋内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以及为未知未来做准备的紧绷感。

巨大的落地窗外阳光灿烂,城市车水马龙,与玫瑰庄园那诡谲压抑的氛围判若两个世界。但常亭和闻天宇都清楚,那平静只是表象,“深渊回廊”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悬在头顶。

上午,两人不约而同地走进了训练室。

闻天宇换上了一身专业的黑色训练服,开始在跑步机上进行耐力恢复训练,随后又对着沙袋进行力量与抗击打练习。他的动作标准而富有爆发力,每一次出拳、每一次闪避都带着一种经过系统训练的痕迹,绝非普通富家子弟的花架子。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背心,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他需要尽快适应失去部分“收益权”后可能带来的潜在影响,确保自己的战斗力不打折扣。

常亭则更侧重于反应速度和柔韧性训练。他在格斗区的软垫上反复进行躲闪、翻滚和近身锁技的模拟练习。他的身体条件不如闻天宇,但他充分利用自己的敏捷和冷静,寻找以巧破力的方法。同时,他也在尝试主动激发那偶尔不受控的“灵视”能力,闭目凝神,努力去感知周围环境中可能存在的、微弱的能量流动,尽管大多数时候都一无所获,只能感受到一片混沌。

训练室内只剩下器械运转的嗡鸣、击打沙袋的闷响和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高强度训练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常亭感觉体力消耗巨大,肌肉酸痛,决定暂时休息,补充水分后再进行一些理论复盘。

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汗,朝训练室外走去。

“去哪儿?”闻天宇的声音从拳击区传来,他刚刚完成一组组合拳,胸口起伏,汗珠顺着下颌线滴落。

常亭脚步未停,言简意赅:“回房间。整理一下上次副本的笔记,分析‘遗忘小镇’可能的方向。”

他的手刚搭上训练室的玻璃门把手,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一只湿漉漉、带着热气和汗水味道的手按在了他旁边的门框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常亭回头,对上闻天宇近在咫尺的脸。因为运动,他的脸颊泛着红晕,几缕黑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前,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此刻显得格外专注,甚至有点……不太自然的固执。

“怎么了?”常亭微微蹙眉。

闻天宇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卡住了。他眼神飘忽了一下,最终落在地板上,用一种听起来十分随意,但细听之下却有点生硬的语气说道:

“那个……我饿了。”

常亭:“……所以?”

“所以,”闻天宇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理直气壮,“你得负责做饭。”

常亭愣住了,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理由。“安全屋不是有智能管家?可以点餐,或者让物业送餐上来。”

“不行!”闻天宇立刻否决,语气有点急,随即又强行放缓,试图找回他那大少爷的派头,“外面的东西吃腻了,不健康。而且……而且本少爷刚剧烈运动完,需要及时补充能量,等外卖送来黄花菜都凉了。”

这借口找得实在算不上高明。智能管家的送餐服务速度极快,而且闻天宇之前显然对此并无意见。

常亭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因为运动而格外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和坚持。他忽然明白了。这家伙,并不是真的饿到非要立刻吃饭不可。他只是在找一个笨拙的借口,不想让自己一个人待着,或者说,不想让刚刚并肩作战、关系似乎更近一步的两人,这么快就回到各自封闭的空间。

他是在用这种近乎幼稚的方式,试图延长某种……联系。

想到兰若寺那以财换命的契约,想到玫瑰庄园里彼此交付的后背,常亭心底那点因为被打断计划而产生的不耐烦,悄然消散了。

他沉默了几秒,在闻天宇几乎以为他要拒绝、眼神开始暗下去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

“想吃什么?”常亭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闻天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股别扭劲儿也消失了,重新挂上了张扬的笑容:“随便!你做的就行!本少爷不挑食!”

常亭瞥了他一眼,没戳穿他这显而易见的谎言——一个连日料都要挑剔厨师手法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不挑食。

“蛋炒饭,吃不吃?”常亭给出了一个最简单快捷的选择。

“吃!”闻天宇答应得飞快,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美味,“多放点葱花!”

常亭没再说什么,推开训练室的门,走向开放式厨房。闻天宇像只大型犬一样,心情颇佳地跟在他身后,也不去冲澡,就那么靠在厨房的中岛台边,看着常亭洗手、系围裙、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隔夜米饭。

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洒进厨房,落在常亭专注侧脸上和那双正在熟练打蛋的手上。锅里热油发出“滋滋”的轻响,鸡蛋液倒进去,瞬间膨胀成金黄的蛋花,米饭倒入,翻炒,撒上盐和翠绿的葱花……简单的烟火气,在这个充斥着高科技和冰冷线条的安全屋里,竟奇异地弥漫开来,带来一种难得的、令人安心的温暖。

闻天宇看着这一幕,之前因战斗和契约带来的些许阴霾,似乎也被这香气和暖意驱散了不少。他忽然觉得,用未来几个副本的白工换来这样一个队友,好像……也不算太亏。

很快,两盘热气腾腾、金黄点缀着翠绿的蛋炒饭放在了桌上。

“喏,你的。”常亭将其中一盘推到闻天宇面前。

闻天宇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送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眼睛微微眯起:“嗯!不错!比米其林强!”

这夸张的赞美让常亭有些无语,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吃着自己那一份。

一时间,厨房里只剩下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喂,”闻天宇咽下嘴里的饭,状似随意地开口,“下一个副本‘遗忘小镇’,听着就跟记忆有关。你这脑子好使,这几天多查查资料,看看有没有什么民间传说或者心理学案例。”

“嗯。”常亭点头,“你也是,别光练肌肉,记忆力训练和抗干扰训练也得跟上。”

“知道啦,常老师。”闻天宇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戏谑,但眼神是认真的。

一顿简单的蛋炒饭,在有些别扭的开始后,最终在一种心照不宣的平静与默契中结束。没有人再提离开的事,也没有人再追问那个蹩脚的借口。

有些羁绊,在生死与共中萌芽,或许,也需要在这些看似平常的、带着烟火气的瞬间里,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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