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包扎

听见响动,她回过头,看见陈偃站在门前,笑着招呼道:“外面冷,快进来吧,把门关紧,小心让风再吹进来。”

陈偃心神一动,回身依言把门关紧,然后走至桌前,俯身轻声问道:“怎么受伤了?”

“在都督府碰见一个奇怪的人。”谢照安回答说,“他是阿虞的师兄,阿虞告诉我说他于五年前叛逃师门,不知所踪。现在看来,他成为了皇帝手下的玄衣卫,此人的武功不容小觑,我当时一心只顾着甩掉他,不小心被他的刀割伤了。”

“柯大夫呢?”陈偃坐下来。

“他给我开了药之后,我就让他去睡觉啦,这点小伤我自己处理就好,不必麻烦他。”谢照安一扬眉梢,“现在大家都睡着了,我们说话小声点,不要吵醒他们。”

陈偃点点头,又说道:“我给你包扎伤口吧。”说罢,拿起桌上的裹帘。

谢照安自己一只手确实不太方便,于是欣然同意:“柯大夫睡觉之前还跟我说,这个点你快回来了,让我给你留个门来着。我看他那个语气,好像已经跟你很熟了似的。”

然后,她开始模仿柯守全的语气:“诶,你记着给小陈留个门,如果你不困的话,索性就等他回来好了。这晚上冷的厉害,可别让小陈给冻伤了,染上风寒很麻烦的。”

陈偃笑道:“柯大夫为人淳朴善良,其实很好相处的。”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啊,怎么感觉你和每个人都处得来。在安兴县的时候也是,我看你跟很多人都很熟悉的样子,那些伯伯大娘一看见你就很欢喜,赞不绝口的。”

“也没聊什么,聊些他们感兴趣的话,真心就好。”陈偃用裹帘在谢照安的手臂上绕了几圈,“安兴县的伯伯大娘热情善良,待我和亲人一样。我也很喜欢他们,就是因为他们我才待在安兴县四年。”

“那你自己的家呢?你不想回去吗?”

陈偃苦笑一声:“我父母兄长都去世了,亲戚也早就不来往了。”

谢照安哑口无言,因羞愧而涨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抱歉,我并非有意……”

陈偃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包扎好了,他给裹帘打了个结。

谢照安夸赞道:“漂亮。”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包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放置陈偃面前,说:“张熹和薛察晚上出去玩的时候买回来的点心,说是很好吃。大牢那么远,你来回一趟,也要花不少时间,我猜你没有用晚饭,就想着多给你留一些,现在还稍微热乎着,你吃了垫垫肚子吧。”

陈偃垂眸,目光落在那包点心上,莞尔道:“谢谢。”

“没事,你也帮我包扎伤口了嘛。”谢照安道,“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不必客气。”

陈偃点头,换了个话题:“其实我方才是去找文棱了,就是那个在宴会上刺杀何寿的书生。”

谢照安顿时来了精神:“他有说什么?”

“这场刺杀来的蹊跷,我怀疑他背后有主谋,但他迟迟不肯将他的主谋说出来。不过他告诉我,十二年前的虎牙山战败与眉山党的倾塌,都与何寿有关系,并且他本人的亲属,就死在那场战役中。也难怪,他不惜一死也要亲自刺杀何寿。”

谢照安默然。

当年西北战事频频,夷人不断挑起战争,而虎牙山战役正是因为大雍战略上出现失误,导致三万人全军覆灭,永远被埋在雪山之下。

这是对于大雍来说,无比惨痛与屈辱的回忆。

但是在朝廷中,无论是皇家,还是显赫的高官贵族,没有一个出来承认错误。

最后成祖皇帝给老百姓的交代便是,这场错误全权是眉山党引出来的祸害,铲除眉山党,才足以平息众怒。

眉山党被扣上“祸国殃民”的罪名,从此臭名昭著。街上的人但凡听见眉山党的词语,都会忍不住唾骂两句。眉山书院也因此遭到牵连,眉山学子坚持无罪之论,为保清白之名,一把火焚烧了书院,自己也全都葬身火海。

死去的人越来越多,真相却越来越模糊。

谢照安觉得,其实最应该认错的是成祖皇帝。但成祖皇帝那样高傲固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亲口为自己的错误道歉呢?

所以,在他死后,留下一堆祸端。这些祸端,直至今日,开始一个一个地浮出水面,准备伺机酝酿出一件又一件祸事。

“当年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她黯然地说道。

陈偃颔首道:“嗯,今晚先不说了,这些事,需要以后慢慢弄清楚。照安,你早点睡吧。”

“你不去睡吗?”

“我答应了柯大夫,要帮他整理药材的。你先去睡,你的伤口……等会儿可能还需要换药。”

“我帮你吧。”

可陈偃拒绝道:“你身上有伤,还是睡会儿吧。我现在睡不着,刚好有精力分药材。”

“那好吧,我就去那儿眯一会儿,换药的时候你记得喊我。”谢照安指了指不远处的藤椅。

陈偃答应了她。

谢照安一躺上藤椅,身心放松,疲惫感和困倦感便纷至沓来,眼看着便要沉入梦乡。

意识昏沉之时,感觉似有一块厚厚的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清香,随着一声哀婉的低叹与一句呢喃。她再也支撑不过,彻底陷入梦境。

梦里,是绵延的青山与无限的夕阳。

爷爷将她抱在怀里,她搂着爷爷的脖子,眺望着前方无穷无尽的军队。

“昭昭,这里的风景好不好看?”爷爷哈哈笑道。

“好看!”她指着军队,好奇地问道,“不过爷爷,他们是要去做什么呀?”

“他们啊,要去到青山的尽头。”

她问:“青山的尽头,有什么呢?”

爷爷说:“有我们可望不可得的另一片江山。”

“整座江山,不都是爷爷的吗?”

“哈哈!爷爷也这么希望。爷爷希望有一天——凡日月所照,皆为大雍江山!”

朗朗日月,欲照乾坤。乾坤之中,大雍江山的疆土绵延万里。

爷爷啊,物是人非,如果您还在的话,再看见这绵延山河,是否会为青山另一头的亡魂感到惋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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