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日,晨光熹微。
“都收拾好了?收拾好了,我们便出发。”谢照安背着包袱,看向另外三人。
“好啦,早收拾好了。”傅虞上前,一只胳膊搭在谢照安的肩膀上,揶揄道,“我们四个,你起的最晚,你应该问问你自己收拾好了没有。”
谢照安咳了一声,试图遮掩自己的心虚:“好了,那我们出发吧。”
薛察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
“小察,昨晚没睡好吗?”陈偃看向薛察。
薛察点点头:“我有点想念父亲,但是又不知回了江陵之后,该如何跟他讲述我这一路的经过,所以昨晚我把我想说的话都写了下来。”
说完,他看了看陈偃眼下的青黑,欲言又止。最后淡淡地来了一句:“小陈哥哥,你昨晚也没睡好。”
陈偃扬起一抹苦笑。
岂止是没睡好,可以说得上一夜未眠。
他忍不住望向前方身穿黑衣的女孩,她反倒神色淡然,一如常态。看来她真的如她昨晚所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不记得也好,也许不记得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办法。
“咦,罗姑娘?”薛察扭头,发现罗谙也正往城门口这边走来。
谢照安听见声音,也回头望去。罗谙如往常一样穿着月白色的衣衫,束着简单的发式,整个人素的很,没有任何别的装饰。
她朝四人微微颔首。
傅虞问道:“罗姑娘,你也要走了吗?”
“嗯。”罗谙回答,“酉阳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那你准备去哪里呀?”
“临安,我本来就应该去那儿的。”罗谙看看他们四个,“你们呢,打算去哪儿。”
“我们啊,先去江陵。”傅虞道,“若有机会,我们也去临安,说不准还可以和罗姑娘你再碰面呢!”
罗谙抿唇,微微一笑:“好啊,我会在临安多停留一段时间,这下就等着你们过来寻我了。”
“再会。”谢照安抱拳道别。
罗谙上了马车,马车扬尘而去。
谢照安也打算去牵马,结果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师兄?”傅虞率先看见傅庸,惊讶地叫出声。
谢照安闻言,登时皱了皱眉头。她盯着傅庸抱着刀从角落中现身,并且对方的目光也一直在自己身上,没有离开。
“你们这是要走了?”傅庸问道。
“对呀。”傅虞毫无防备,回答道,“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嘛。”
“想走可以。”傅庸甫一扬眉,指了指谢照安,“但她必须要留下,随我去长安。”
始料未及的话令傅虞脸色一白,她仓皇无措地看看谢照安,又看看傅庸。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两人又结下什么深仇大恨了吗?
那她……那她还跟师兄透露他们的行踪,这不是纯纯把谢照安往坑里推吗!
“喂,傅庸,你是不是人啊?你让我告诉你我们离开的时间,就是方便你守株待兔的啊?”傅虞生气了,骂道。
傅庸不屑道:“我没想知道,是你自己说的。”
“……”
被呛住的傅虞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更加生气了。
“本想提前几天动手的,不过碍于人多,这下清静了。”傅庸微微昂起下巴,“谢姑娘,若想省些工夫,现在就跟我走。”
傅虞心中懊恼,担忧地看向谢照安:“照安……”
谢照安猜到傅庸或许已经将她告知了李嗣琰,这样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李昭明,李嗣琰都要亲眼看见她的面貌,仔细确认。
但她不想回到长安,她也不想回到皇宫,她更加不想让别人知道李昭明还活着。
可惜傅庸明显是个固执的,听不进去商量的话,他遵循李嗣琰的命令,势必要捉拿她回到长安。
不过她谢照安既然能从象王山里杀出来,区区一个傅庸又算得了什么?她还怕他不成?
谢照安冷笑道:“就凭你,也想拦我?”
傅庸在李嗣琰的手下掌握着玄衣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杀人的刀早就磨过无数次,多少血腥残暴的事他没干过?谢照安的挑衅,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上次让她逃脱不过是侥幸,这次他绝对不会再放过她。
谢照安将包袱递给傅虞,对他们三人说道:“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跟上。”
“照安姑娘,你一个人可以吗?”薛察被他们二人的气势吓得有些懵,不免开始为谢照安感到担心。
傅虞咬了咬下唇:“对不起,照安,我不该告诉他的……”
陈偃看向傅庸,轻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谢照安却轻松地笑了笑,说道:“你们还担心我的武功吗?”
傅虞恍然大悟。
对啊,谢照安的武功是武林第一高手谢纵清亲传,她的武功也是在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傅庸虽然武功也好,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要和谢照安比起来,他还真打不过。
“好了,放心吧,我会追上你们的。”谢照安承诺道。
当意识到陈偃的目光,她回望过去,冲他展颜一笑。
陈偃垂眸,袖中的手松了下来,对薛察和傅虞说道:“我们走吧。”
傅虞也彻底不担心了:“照安,我们会走慢点的,你一定要尽快跟上哦。”
谢照安点点头,目送他们三个人骑马离开。
“既然都是武林中人,那我们就用武林的方式比一场,怎么样?”她回身,朝傅庸说道,“十招之内,只要我打赢你,你就放我离开。”
她说的话未免太过轻狂,傅庸感到好笑,决定给她留点面子:“二十招。”
谢照安一听胜算更大了,嫣然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未落,在呼啸而过的尖锐风声中,赤霜宛如一道潋滟水痕,以猝不及防的攻势朝傅庸直径而去。
傅庸侧身,甩开的刀鞘正好挡住了赤霜的一击。他翻转刀柄,自上而下压制着谢照安的手腕,开始遏制她的进攻。
随后,趁着间隙,又是一道凛冽白光,从谢照安耳边堪堪闪过,削走一丝碎发。
看来,也不过如此。傅庸心道,用不了十招,她就会败倒在他的刀下。
意料之中,谢照安旋身躲过,但紧接着又是毫不留情的刀刃,直冲人的命门而去。傅庸压根不想给任何一丝侥幸的机会给谢照安,故而招招狠毒,最好可以直接杀她个半残。
谢照安撤步一退,下腰一躲,刀光从眼前晃过。还没等傅庸下一步甩刀,她先抬起腿来,将傅庸的手臂狠狠踩下去,刀尖黯然地落在尘土里。
傅庸一掌袭过来,怎料谢照安先一步借力给力,衣袂如风,轻盈地像是一片落花,翩然翻至他的背后!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正是岁月静好的时候。城门处的气氛却异常紧张,刀光剑影,气势如虹。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谁也不让着谁。
附近有人经过,诧异道:“怎么有人打起来了?”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就是就是,打这么快,我都看不清楚……”
“诶哟,快躲着点吧,别误伤了!”
很快,就到了第十五招。
是时候该结束了。
谢照安眼疾手快,一个侧旋,脚步一转,轻易地躲过傅庸的进攻,但也给他留了个空。
傅庸刀势一变,顺势往她颈边砍去,这招气势磅礴,暗藏功法。
却正中了谢照安的下怀,谢照安轻轻一笑,右肩微动,赤霜犹如游龙戏水,铮的一下劈开迎来的刀。说时迟那时快,谢照安趁势将赤霜一斫,一道血痕乍然出现在傅庸的胳膊上——在他还没有感觉到痛的时候。
那里顿时血肉翻涌,惨不忍睹。
她抓住时机,趁着傅庸怔愣的功夫,猛地往他心窝一踹,直接将他踹飞十米开外。
在围观者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傅庸已经支撑不住,握着刀单膝跪地,吐出一口污血。
他们甚至这才注意到细碎的尘土在阳光的照耀下沉浮,仿佛方才那二人打斗之时,整个世界都是静止的,或者说,那气势已经强大到让他们忽略掉所有的东西。
“我的老天爷……”其中一个人开始喃喃自语,“这是我看过最精彩的一架……”
众人短暂的沉默之后,是如雷的掌声。
不懂其中门道的百姓们纷纷喝彩,感叹这场在他们眼中十分精彩的演出。
“怎么样,傅指挥使。”谢照安扬了扬下巴,挑衅地笑道,“君子协议,你可要愿赌服输。”
傅庸感觉自己的胸口全是麻的,他不服气,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到底……师承何人?”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谢照安收剑入鞘。
她方才的招式,铤而走险,剑走偏锋,都是一些寻常习武者不常用或不敢用的招数。可偏偏她用得干脆利落、狠厉果断,但凡有一秒的犹豫,都足以让她败下阵来。
可她没有,她反而赢了。
如果不是将这些招式练得烂熟于心,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就算让他傅庸现在使用这些路数,他也未必能保证万无一失。
他是真的输了,不管从哪方面来说。
“只要你们不找我麻烦,我也不会给你们添堵。至于长安,我会回去的。”谢照安顿了顿,“但不是现在。”
这话明显是朝李嗣琰说的——她要他把这些话带回长安,告诉李嗣琰。
这下傅庸不相信也得相信了,谢照安真的和皇帝还有昭华长公主他们有着匪浅的关系。
他抬起眼帘,原地早已没有了谢照安的踪影。
那人骑上马背,扬鞭东去。如江湖绿林一场古迹的风,潇洒而超脱,绝影而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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