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的太平日子,宋清梦睁开眼,只见褚星河已经坐在院内的石桌前同太公下起了棋,他下意识抬头,就看见树上正挂着个檐花的腿。
他将头发简单的扎了下,将外衣披上,推开门。
“醒了?”
仿佛是早就感觉到他要过来一般,褚星河轻笑着转头看去,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戏谑。
宋清梦点点头道:“哪的大风把你刮过来了?大王子的事儿,有定夺了吗?”
他说这事不是别的,正是那日洛桑拦住送亲队伍一事。
央金苦口婆心好不容易将人带走了,结果到东宫吵闹了一番,再推开门,储君又不见了。
仿佛那日除夕夜京城一见只是一个插曲,而储君如今身在何处,又叫宫里的人好一番找。
群龙无首这是万万不可的,所以情急之下,四殿下又有过谋害先皇的罪名在身上,自然轮不到他,再加上皇后娘娘也不怀好意想找个人顶罪,于是这“储君”和“掌权”的头衔,便落到了褚星河头上。
用安国公的话来说,凡是有好有坏。
说好,是因为不管怎么说,至少头衔拿到了,以后要是被人轻易的夺回去反倒不容易,就是说不管太子殿下回不回来,也不管他经历过什么,总之在其位谋其职,他没有出现,便不能说褚星河妄图篡位。
但是说坏,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叫你张开嘴喂进来的饭,八成是毒蘑菇,即使死不了,也不免得头昏脑热一通。
但是当下能做的其实当真少,褚星河不得不扛着这责任批阅公文。
再一点,除了他以外,安国公才是太子党真正的目的。
如今朝中卧虎盘龙,谁和谁一派分的真真切切。如果褚星河有过失,那其背后的安国公府也幸免不了。
谁能保证万无一失?所以只要有一个把柄露了头,就别指望全身而退。
等到那一日,便如秃鹫分尸一般,文武百官一其聚上,将这尸体啃的片肉不剩。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凤阳宫和安国公府倒下,足矣喂饱朝中所有的人了。
但是他们这么想,当然不能如他们的愿。
于是褚星河一边佯装应下来,每日批奏的勤勤恳恳,另一边在暗中布局着,想将臧北和四殿下两党一并端了。
只是这还只是个初步的构想呢,还未来得及找出头绪做什么事儿,一个噩耗便从宫中传来了。
“太子妃出事儿了。”
宋清梦还未说话,便听到这么一句话,立刻蹙起了眉头问道:“出了什么事儿?这么突然。”
安国公抬手拍了拍身侧的石椅,道:“来,坐,殿下今日来此正是为了商议此事。”
说来也有些怪,毕竟那日宋清梦是认出了太公的脚印的,可是过去月余,竟然没见太公找自己问什么话。
这小老头难不成是闹别扭了,不知道怎么开口吗?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事儿的时候,他应声坐过去,褚星河眼见着安国公将自己同宋清梦隔开,低头轻轻挑了下眉,眼中尽是笑意。
安国公见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一大把年纪,竟然还有些难以自处,抬起茶水抿了一口,又随手拿了另一只空杯子,倒满放到了宋清梦面前。
褚星河见状,笑出了声,杵着头侃道:“安国公真是有些糊涂了,这杯子刚刚可是孤在用呢。”
安国公一怔,转头看见宋清梦的嘴正贴在茶杯边缘,后者听了褚星河的话,甚至没有不自然,仰头一饮而尽。
老人家的脸色忽明忽暗的,有些说不出的好笑。
“三更半的时候,有人在后花园中的水池里闻到恶臭味,于是黄公公和带着几个侍卫去那里打捞了一遍,最后在宫中的水井里捞到了一具女尸,正是礼部尚书吕回之女,太子妃吕韫。”
褚星河拿出一张字条,用棋子将它按在了棋盘上。
“既储君消失之后,太子妃遭到暗杀,从身上的淤伤判断,应当是被人推下去的,可见来人不怀好意啊。”
宋清梦盯着那张纸,看了会儿,说道:“这人若不是和你作对,便是完完全全的操纵了储君。”
“哦?”褚星河好奇道:“早上来的时候我和国公想的也是第一点,但这第二点的想法,从何而来?”
宋清梦放下茶杯,抬眉道:“储君消失,叫九殿下捡了便宜,或者说是众人皆以为的便宜,但其实这种东西哪有完全的好处。”
“再说了,听说推举殿下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娘娘。”
“储君消失之后,她比谁都要难以接受,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在这个时候扶持别人家的孩子上皇位?但皇后娘娘一定不至于是自己将储君落井下石,否则近几天这些事儿,若是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宋清梦抬起手,眼神落在棋盘上,犹豫了一会儿,抬起手,拾起一颗白子,放在另一颗黑子上。
又从另一边拾了颗黑子,放在白子旁边。
“所以一定有另外一股势力,他的手伸的很长,又是宫中的人,不仅能操纵储君,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太子妃。”
“为什么要除掉太子妃呢?”褚星河好奇道。
“是啊...为什么要除掉一个无辜的人...”宋清梦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道:“不对,她不无辜!”
“除非蓄意报复,不然没有人会对一个尚在后宫还不受宠的女子动手,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者说,太子就是她带过去的!”
宋清梦将白子落下,道:“这样就对了。”
“除掉太子妃,栽赃到九殿下头上,就算没有人信,但是处在旋涡中间的皇后娘娘也一定会顺水推舟。”
“这毕竟是殿下在的时候出的事儿,如果挣扎,只会被称作办事不力,对这股势力的人来说,简直是两全其美,既挫了太子党的锐气,又磨了殿下的棱角。”
宋清梦说完,看向安国公,后者捋着胡子点了点头。
“清梦所言,同我所想竟大差不差。”
得到如此的赞扬,宋清梦扬起嘴角,看向褚星河。
褚星河收到他的视线,只比他更柔和,笑道:“亏得没有看错人,只第一眼,我就对清梦颇有眼缘。”
这话若是放到平时,大家就当个笑话听了,毕竟褚星河这人油嘴滑舌,和谁都能说两句**的话,久而久之,宫娥也不羞赧、兄弟也懒得给他一拳。
就不用说其他人了,安国公想。
这小殿下是他看着长大的,跟着薛铭辰混了个多不正经的模样他比谁都清楚,虽说办事什么的有分寸也有手段,但实在是个花花公子无疑。
就算是叫他跟自己这般年纪的老头子,说话都能带上几句“心悦”“眼缘”之词。
自己这嫡外孙,打小就单纯容易被骗,当年就是被李剑仙那个狗东西给骗出去云游了,还将陶文抛在了学堂。
堂堂大学士祭酒,在学堂等了自己亲传弟子一整天,最后收到封言简意赅的信,大概意思就是——先生,我拜师学艺了,从此以后要从武学,并且精益求精,自此阔别,来日再见。
陶文将那纸条递给安国公,两人看着那稚嫩清秀的字体,甚至来不及生气,便对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把宋清梦交给李剑仙,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人也不是个正经的,早前就说了宋清梦是个武学奇才,连年累月的往还是孩童的宋清梦手里塞刀剑枪,不曾想,竟然真叫他得逞了。
怕只怕带回来的时候,成了京城第二个褚星河!
安国公松了口气,幸好宋清梦回来的时候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不然自己这孩子养了这么多年,都对不住山上的孙女。
然而他一口气没拎住,再一睁眼,自己这宝贝嫡外孙又被褚星河本人给拐走了。
这回是完完全全的掳走了,犹如萧风过境片甲不留,直接把人抱上了!抱上了床啊!
不过好在,好在宋清梦是上边那个......
安国公想到这儿,老脸一红,看着褚星河正色道:“殿下以后若是做了皇上,这般不正经的言辞就免了吧,总要为文武百官做个好表率。”
褚星河长这么大,说他什么的都有,谁说他也都听过,但大多都是玩笑所言,只这一次,竟然叫他感觉到了指责。
若是别人这么说他,只怕那把玉扇已经甩在这人脸上,再过两个时辰就在城外入土为安了。
但这毕竟是安国公,又是...宋清梦的太公。
他想到这里,立刻拱手道:“国公所言正是,星河日后定万分注意,不令您担心。”
安国公温声一怔,背手想道,谁担心你了?
唯有宋清梦在一旁,看着这两人闹别扭,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越发吃笑。
然而就在离长安不远处的一家山外客栈里,那位平日里最爱笑的太子殿下,却眼尾沾着泪珠,赤身**,嘴里被塞了块布,一声也喊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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