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
苏昌盛气得身子发抖，手指颤巍巍抬在半空，恨恨骂道。只是不知是在骂苏长林，还是颜苓。
“爸！是我错了！”为了颜苓的事，苏长林与老爷子针锋相对了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主动低头认错。
看着这样的场景，苏昌盛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你们都出去！”好在老爷子这时候还勉强保存理智，挥手先让叶医生和黄医生出去。
两位如获大赦，特别是黄医生，早已吓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连连鞠躬道谢，哆哆嗦嗦的退出去。
外人都走了，苏昌盛才瞪着眼睛看着苏长林：“你现在就把所有事，一五一十的跟我说清楚！”
“……”
苏长林从未感到时间这么难熬。
就像是一场酷刑，叙述整件事的过程就像是将自己的愚蠢也全部摊开在众人面前。
“就是这样，是我误会了舒曼，伤了小沫。”苏长林懊恼的抚住额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冲动了。”
“就只是冲动吗？”苏昌盛被气得太阳穴直跳，骂道：“你是蠢！失去理智的蠢！”
他用力点了点手上的拐杖，脑子又是一阵眩晕。
幸好有苏良笙在身侧搀扶，他深吸几口气，才慢慢恢复清明，喘着气问：“那你现在想怎么办？还准备离婚再娶吗？”
“我……”苏长林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嘴巴张合，半天发不出声音。
就在他张口结舌，觉得心脏快要爆炸的空档，一直沉默着的曾舒曼突然咬着牙扬声喊道：
“我要和苏长林离婚！”
此话一出，不但让苏昌盛和沈秋慧瞬间瞪大眼，就连一边的颜苓都猛地抬起了头。
“你……舒曼，你说什么！”苏长林更是惊得脸都绿了。
“我说，我要和你离婚！”曾舒曼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直视苏长林，一字一顿。
终于说出来了。
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曾舒曼攥紧拳头，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又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和踏实。
很可笑不是吗？整个事件发酵至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长林身上。无论是想要离婚再娶，还是浪子回头，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决定。
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忽略的摆件，一尊没有思想的雕像！
“为什么从来不问问我的意见？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
为了见颜苓，曾舒曼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浅蓝色套装，做了发型，头发也用珍珠发夹规整的盘在脑后。
但此时浅蓝色裙装皱皱巴巴，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变得乱糟糟，脸颊更是红肿一片，血迹干涸凝结成黑色的印记挂在嘴角。
狼狈不堪。
看着曾舒曼这凄惨的模样，苏长林心中也是不忍，两人结婚二十多年，对方从来都是温婉得体的，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
想到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她动手，心中更是充满愧疚：“舒曼，我知道，今天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当时真是急疯了，所以才会那么冲动，希望你不要生气，可以原谅我。”
男人的表情悔恨，语气诚恳，却让曾舒曼止不住露出一抹冷笑：“今天？就只是今天而已吗？苏长林，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又何止这一巴掌！”
女人虽是在笑，脸上的表情却比哭更难看。
她的目光慢慢从苏长林脸上移开，转向苏昌盛和沈秋慧，语气凄凉又哀婉：“算一算，我从曾家嫁到苏家也有二十二年了。这么多年间，我自问做到了一个女人应尽的所有本分，无论是作为妻子，作为儿媳，还是作为母亲，我都尽心竭力，全力以赴。”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才让我遭遇如今的一切！”
“舒曼……”
曾舒曼的话是如此情真意切，让苏长林十分动容，他怔怔看着女人，胸口也像是哽住了般，说不出话。
“长林，我累了，我真的累了。”女人的脸上露出一抹有些苦涩也有些释然的笑容：“曾几何时，我也曾拼尽全力想要挽回你的心，想要维持这个我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家……但我发现，我错了。”
“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即便勉强，也只是让所有人更痛苦而已。”
她的眼泪簌簌滚落下来，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
曾舒曼目光深深的望着苏长林，声音哽咽：“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终于明白，真正的爱，也许是该放手才对。……我放弃了，就让一切停留在最后的体面吧，我真的不想今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我愿意退出你们的感情。苏长林，我们离婚！”
女人的声音依旧如往常般温柔，语气却无比坚定。
苏沫看着妈妈的背影，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直直的，但这次不是为了在情敌面前维持仅有的尊严，而是为了自己发声。
“舒曼……”苏长林怔怔望着眼前的女人，她的样子既熟悉，又陌生。
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就像是突然破出一个大洞，空落落的，冰寒刺骨。
仿佛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之前，他就早已下定决心要与她离婚。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还特意带着‘怀孕’的颜苓去她面前对峙。
……也是一直到了这个时候，苏长林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对曾舒曼，对自己曾经的妻子，是多么的大的伤害。
“……是我对不起你……”
或许只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会珍惜。现在苏长林的脑子里浮现得全部是这么多年来与曾舒曼相濡以沫的画面。
两人一起生活了二十二年，又怎么会没有感情？
只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总是淡淡的，温润如水，也像空气，所以才总是让人忽略。但只有当真正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人离不开水，更离不开空气！
苏长林感到窒息。
心脏就像是被人挖了出来，那样的空缺，没有任何替代品可以弥补！
他想说他不想离婚，他想说他没有想要抛弃她……可是颜苓就在身后，想到自己之前做的桩桩件件所有事，就什么都说不出口。
“长林，你我夫妻一场，过去的事，谁对谁错，孰是孰非，我已经不想计较了。”曾舒曼擦了擦眼泪，目光凄楚。
她原本就是个美人，长相精致，气质娴雅，保养得宜。如今露出这样楚楚可怜的表情，更是我见犹怜。
“我不会怪你，也愿意成全你的爱情。只是，作为母亲，我唯独放不下小沫！”
曾舒曼的目光望向颜苓，又看向躲在角落的苏软软，眼神闪了闪，忍着泪说：“今天的事情是什么情况，我想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我受委屈没有关系，但我真的担心小沫以后再受我同样的委屈。”
“妈……”听到她这样说，苏沫忍不住哀叫一声，踉跄着上前握住她的手。
母女两人相拥而泣，好一副令人揪心的人间惨剧。
这幅画面也深深的刺痛了苏长林的心。
他上前几步，走到母女两人面前，似乎想要将她们拥入怀里，又生生忍住，只满脸认真的保证：“舒曼，你放心，我发誓，以后绝不会让小沫受委屈。”
“发誓？”曾舒曼咬着牙回头：“你让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之前让小沫受得委屈还少吗！”
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了，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愤愤不平的质问：“你就没觉得今天的场景很熟悉吗？可怜兮兮的告状，不问青红皂白的指责……之前你就是这样，为了苏软软，狠狠的打了小沫两巴掌！”
“对不起……”曾舒曼的控诉让苏长林的脸再次盈满愧疚和懊悔：“之前的事的确是我太冲动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该对孩子动手。”
“就仅仅是这样吗？”看着男人，曾舒曼忍不住冷笑：“在你心里，颜苓是个善良单纯的女人，但她却设计出这样复杂歹毒的计谋来陷害我；在你心里，苏软软胆小怯懦，她也真的如你想象中一般乖巧良善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理亏和害怕，颜苓之前一直默默躲在苏长林身后，满是绝望的流着眼泪。但此时听到他们竟然说起自己的女儿，还是忍不住挺身而出。
“什么意思，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曾舒曼毫不畏惧的与颜苓直视，慢慢道：“今天你突然约我在咖啡厅见面，我原本是不想来的，你却一直坚持要跟我谈谈。”
“到了咖啡厅后，你不断的向我诉说长林和你之间的感情，向我炫耀长林是多么爱你……这样的挑衅，分明就是为了激怒我！”
“不，我没有……”颜苓流着泪摇头，只可惜事到如今，她的否认也变得如此苍白。
曾舒曼没有理会她的辩驳，没有停顿的继续说道：“整个过程，从挑衅到故意摔倒后的污蔑，苏软软都一直和你在一起，难道你要说她不知道你的计划？这分明就是你们母女一起谋划好的计谋！”
“不！不是这样的！软软不知道这些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眼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软软身上，颜苓急了，她热切的望向苏长林，努力解释：“长林，你要相信我，这一切真的只是阴差阳错而已！我也是一时心切，才做了错事，但我保证，软软之前从来不知道我的打算！”
“她一向单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胆子有多小，怎么会有胆子做这样的事呢！”
闻言，苏软软也眼泪汪汪的望向苏长林，声音像病弱的小猫般不停哭诉：“爸爸，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心中刚起的一丝疑虑在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时，又骤然消散。
苏长林下意识护住苏软软，对着曾舒曼解释：“舒曼，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孩子们是无辜的。你对软软有偏见，她不是这样的孩子……”
还有什么好说的？
看着男人偏心维护的样子，曾舒曼只觉得心凉成一片。
但她并未展露出失望的情绪，也并未与对方继续争辩，只幽幽叹息道：“作为母亲，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沫。”
“和你离婚，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只有一个要求，将你名下的股份的一半交给小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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