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贤,你喝醉了。”
夏霜的语气很温柔,扶着苏长贤胳膊的动作也很轻柔。两人离得很近,男人口中的酒气臭烘烘的喷在她的脸上,她微微偏过头,没人看到的地方,眼中却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厌恶。
“跟我走!瑞希,跟我走!”
苏长贤似乎真的醉了,完全将夏霜当成了自己的妻子殷瑞希。
他力气很大,一面不断流泪哭诉着,一面不容置疑的扯住女人的手腕。
“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瑞希!跟我走!这次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这痛苦的模样,这深情的话语……
若夏霜不是亲自见过他之前左拥右抱的浪荡无情,一定会以为这是个用情至深的情圣。
只可惜,经历了那么多年的痛苦折磨,如今的她对于这个男人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心动,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感情,也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蹉跎消散。
“我扶你去车子里休息一下。”
天还没亮,苏长贤又醉得厉害,夏霜当然不会让他去自己家,无奈,只得半搀半拖的将男人带到车边,塞进后座。
期间苏长贤一直在哭着叫着‘瑞希’的名字,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
多年未见,他老了,也瘦了很多。
常年纸醉金迷的荒唐生活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黑色衬衫掩不住内里的干瘪,挂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让人看着有点心酸。
看着这样的苏长贤,夏霜心中也是万分复杂,五味杂陈。
脑中闪过许多回忆,美好的、甜蜜的、哭泣的、绝望的,全部混杂在一起,酿成一口苦酒,一直苦到心底深处,让人眼眶发酸。
明明……当初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
明明……当初亲手将自己推入江中……
那么现在,又为何要做出这样一副痛苦的姿态?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夏霜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如钢铁般坚硬,但此时,还是忍不住翻江倒海,难以自持。
哭过了,也闹过了,苏长林蜷缩在后座,沉沉睡去。
夏霜却没有动,而是一个人坐在车前的驾驶位上,望着车窗外的落叶发呆。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又到了新的秋天。
前几日还生机勃勃挂在枝头的树叶,被寒冷的秋风一打,不过几天便枯黄凋零,无助的在冷风中飘荡。
时间静静流逝,年复一年。仿佛昨日还是无忧无虑的青葱少女,转眼,人生就已过了大半。
夏霜突然感到有些累。
她不是真正的钢铁之躯,当然也会感到无助彷徨。
灰暗的光线中,寂静在无声的流淌。
这熟悉的寂静让她又想起了自己作为苏长贤妻子的那段日子。
苏家富贵,旁人也觉得自己嫁入苏家就是入了福窝,但又有谁知道她那日日夜夜所受的折磨?
无数个夜晚,她都像现在这样枯坐在床前,守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忍受着那如蚂蚁噬咬般的痛苦焦灼。
没有经历过背叛的人是不会懂那种感觉的。
那种内心的挫败与绝望,就像是凌迟一样,不断摧毁人的信心,她不断的自我怀疑,脑子里像幻灯片一样,一直浮现着男人与其他女人缠绵的画面。
她不是那些商业联姻的富家女,她是为了爱情才走入婚姻的。这样的她,根本无法接受丈夫的背叛,就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困在笼中的鸟,只能陷入自我厌弃的沼泽,余生都看不到任何希望。
夏霜回头,看着在后座蜷缩成一团的男人,眼中有怨也有恨,泪水无声的滚落。
就在这时,太阳终于升起来了。阳光刺破云层,发出一阵有些耀眼的鎏金色的光芒。
夏霜怔怔转过头,透过车前窗户,痴痴的望着眼前这旭日初升的绝美景象。
无论是枯枝还是落叶,无论是寒风还是尘土,伴随着太阳升起,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金色阳光中得到救赎。
她就这样呆呆的坐了好久,感受着阳光打在脸上温暖的感觉。直到天色大亮,人们纷纷起床,四周变得越来越喧闹,她才恍然惊醒,启动汽车,向着苏家大宅的方向驶去。
半途中,昏睡了两个多小时的苏长贤终于醒了。
他皱着眉揉了揉自己仍有些昏昏沉沉、阵痛不已的额头,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身处一辆正在行驶中的车上。
“唔……发生了什么事?”男人气息有些不稳,胸口也一阵一阵的泛着恶心,他斜靠在靠背上,半阖着眼睛看着前方正在开车的夏霜。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此时的夏霜早已经恢复了平静,笑着问。
见男人没说话,她继续解释:“你之前好像喝醉了,一大早就跑到我家楼下。我怕你着凉,于是把你扶到车里休息,现在送你回去。”
“唔……”
苏长贤伸手揉了揉脸,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之前发生了什么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对不起,我喝多了,打扰到你了。”过了一会,才慢吞吞道歉。
“我们之间谈什么打扰?”透过透视镜,夏霜笑得一脸妩媚。她关切道:“扶手箱那里有水,喝点水吧,这样会稍微舒服些。”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一大早便要喝那么多酒,也没有劝他以后少喝点酒。这是一心爱着丈夫的傻乎乎的妻子才会做的事。
而她已经不是他的妻子,更不爱他,自然不会再做这种傻事。
车内再次陷入安静,苏长贤阖着眼睛靠在后座,夏霜专心致志开着车,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男人一下一下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恰在这时,前方遇到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子停下。
因为是周末,一对年轻的夫妻相约着带着孩子出去野餐。漂亮的小女孩穿着红色的小裙子,踩着小皮鞋,一路笑着蹦蹦跳跳的向前跑,被爸爸一把抱在怀里。
他似乎注意到了苏长贤这辆灰绿色的阿斯顿马丁,目光落在车身,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羡慕。
他的妻子笑着走了过来,不知与他说了些什么,男人笑着揽过妻子的肩,一家三口簇拥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走了。
夏霜与苏长贤都注意到了这幸福的一家。
两人坐在车子,看着他们的身影走远。
夏霜面无表情,苏长贤却忽而哀叹一声,痛苦的抱住头。
透过车前方的后视镜,夏霜注意到,他的眼眶红了。
也许是酒精的影响,也许是身体不舒服,一向风流潇洒的男人难得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也不知什么触动了他的内心,苏长贤捂着脸,泪水源源不断的从他的指缝间流出。他颤抖着缩成一团,就像是一只受了伤,濒临死亡的野兽,痛苦的舔舐伤口,浑身写满绝望。
夏霜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车子驶过海珠江大桥,终于到了苏家所在的锦江山脚下。
而后座的苏长贤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弓着身子垂着头,表情恍惚,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靠近苏家大宅,夏霜放缓车速,上了坡,却发现苏家车库入口处站着几个人。
一对中年夫妻围着一个女生拉拉扯扯。女孩很崩溃的不停尖叫着,赫然正是苏清。
苏长贤自然也认出了自己的女儿,猛地坐直身体,凑到窗前。
“好像是小清,快停车!”
夏霜瞬时踩下刹车,两人出了车门,她才看清那对拉扯着苏清的中年男女的样子。
男人听着啤酒肚,骂骂咧咧;女人则缩着肩膀,满脸懦弱的哭哭啼啼。
赫然正是许久不见的孙广强和红婶!
……
自从那次在家门外见到那个奇怪的疯女人后,连续几个月,苏清都觉得莫名心神不定。
她好奇那个女人话中的意思,也好奇夏霜的身份,但她根本不敢深究。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真相被揭开,一定会发生什么难以承受的、可怕的事。
于是她只能选择自自欺人。
堵住眼睛,捂住耳朵,好像只要这样,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她永远都可以安安稳稳的做她的苏家大小姐。
苏清就这样将自己在家里关了一个月,就连她平常最喜欢的各种聚会都没心情去。
直到前几天,苏长林与颜苓的订婚宴,她才勉强出门。
在宴会上,她又见到了与妈妈长相相似的夏霜,也看到了曾经的男朋友,现在却变成自己堂哥的苏良笙。
夏霜对自己充满厌恶,苏良笙对自己态度敷衍,讨厌的苏沫却变得更加漂亮了,光芒万丈,自信又闪耀。
苏清心里很难受,但又无人诉说。
她一个人失落的坐在角落里,一杯又一杯的闷头喝着苦酒,酒入愁肠愁更愁,她就这样喝的晕晕乎乎,连手提包丢在哪里了都不记得。
她今天就是来老宅取回自己丢失的手提包的。
只是没想到,才刚到车库门,就被一个突然从路边冲出来的中年男人拦住了。
这男人穿着一件卡其色外套,黑色西装裤,表情猥琐,长相油腻,略有些秃的头顶,挺着个大肚子,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细腿□□。
苏清的目光落在他脚上的鞋子上,廉价的皮鞋,鞋面上沾着土,还有许多划痕,全身上下写满了穷酸。
这人神经病吧,哪有突然冲出来拦车的,不要命了吗?
苏清吓了一跳。转念一想,觉得大概是遇到了碰瓷的。
还真是大胆,这可是苏家!
她气冲冲的从车上下来,准备给对方点厉害瞧瞧,谁曾想。刚下车就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MD,可算逮到你了!老子等了你半个月!”
“现在孙雯跑了,家里的生意也没了,你必须负责,拿钱给老子,快拿钱!”孙广强死死拽着苏清的手腕,凶神恶煞。
“啊!你是谁啊?放开我,快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苏清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当下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这脏兮兮的男人靠得她太近了,她只觉得被他抓住的手腕就像是粘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恶心得不得了,只得拼命挣扎。
“你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钱!”
“你要多少?两千够吗?五千,给你五千!”
“你快放开我,不然我报警了!警察来了,绝对要你好看!”
苏清一只手被紧紧抓住,只得挣扎着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正想打电话叫家里的保安,从路边的树丛中突然又冲出来个人影。
是一个带着帽子,穿着灰色工作服的女人……
红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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