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终于只剩下苏长贤和夏霜两个人,但两人却相顾无言,谁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静静的对视了许久,夏霜才率先张口:“你想和我谈什么?”
事到如今,他们还有什么好谈?
“瑞希,我……”
苏长贤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夏霜冷冷打断:“还是不要叫我瑞希了,我是夏霜。”
“这个世界已经很久没有殷瑞希了,她早已经死了,死在海珠江湍急的江水中。”
“——是你亲手杀死了她。”
女人的话就像刀子一样狠狠刺入苏长贤的心脏。
他的眼泪再次溢出眼眶:“真的没有机会了吗?没有一点机会了吗?”
苏长贤声音凄楚,满眼哀求的望着女人熟悉的脸:“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用刀子捅我,将我推入海珠江,打我,骂我,无论怎样都可以,求你,只求你……”
求你原谅我……
他的声音在女人没有丝毫波澜的目光中越来越小,整个灵魂都被绝望笼罩。
“不,我现在已经不再恨你了。”
夏霜看着病床上的苏长贤,轻轻摇了摇头。
经历了种种,如今物是人非,尘埃落定,夏霜的心态也有了很多变化。
她的声音有些恍惚,却很平静,语调温柔,让苏长贤几乎立时想起两人刚结婚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她很幸福,每天都会有这样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两人几乎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或是窝在沙发上看看电视,或是挽着胳膊逛街。
那时的苏长贤不觉得这样平淡的生活有什么可贵,甚至感到厌烦……
却没想到,那些琐碎的平常,终有一天会成为他拼了命也无法回到的彼岸!
眼泪顺着干瘦的脸颊不停向下流淌,苏长贤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
只可惜,从来没有如果。
“曾经的你做了许多对不起我的事,带给我很多痛苦。”夏霜轻轻说。
对于许多女人而言,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当真可以称得上灭顶之灾。
从天真懵懂的少女到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妇,可能只需要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曾经的夏霜对人生充满绝望,也受困于仇恨。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她更是差点亲手掐死红婶。
但或许就也就是在那生死一瞬间,她突然想明白了,也放下了。
曾经的她失去母亲,丢掉女儿,是个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但是她现在重新找到了女儿,便也有了念想,有了软肋。
她不想再将自己的一生搭在复仇上了,她想好好的陪陪女儿,她想陪女儿找回丢失的二十四年,想和女儿充满希望的生活下去。
“我曾经真的爱过你,也曾真的恨过你。你当年我推入海珠江,害我九死一生,但如今也为我挡了刀。”
苏家曾经害得她很苦,但此时,她也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了回来。
“……所以,我们两清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霜突然觉得一阵轻松,就像是终于挣脱了某种桎梏,重新找到自由。
“瑞希……我……”
若她心中还有恨,那么便代表她还是在乎自己的。
可如今她连恨都不恨了,便代表她是真的放下了。
苏长贤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下,痛得脑子一片轰鸣,向来骄傲的小少爷,不知不觉流了满脸的泪。
“不管怎么说,你还活着,真好。”他哽咽着说。
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这样一句话。
经历了种种,苏长贤发现自己也变了。
人总是会变得,只可惜,他悔悟得太晚。
“那个孩子……我们的女儿,她好吗?”
男人的问话让夏霜陷入一阵沉默,过了片刻,她才露出一抹有些释然的微笑:“她很好,小雯是个很善良也很坚强的女孩。”
虽然生活得很苦,但她从未被残酷的生活的侵蚀,始终保持着一颗纯净坚韧的心。
“如果你想见她,过几天我会让她来看你。”
作为一个丈夫,苏长贤就是个混球。但作为父亲,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孙雯已经成年了,夏霜并不会限制他们父女相认,至于以后要不要联系,则完全取决于孙雯自己的决定。
“好……”
苏长贤颓然应下,一时无话。
“我……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夏霜突然抿了抿唇,抬起头:“当年,我们还没有结婚的时候,你是不是……和她……”
后面的话声音太小,实在听不清楚。
唯一能确定的是,在听清夏霜的问话时,苏长贤骤然紧缩的瞳孔。
……
病房门外,沈秋慧还在满脸冰霜的与苏昌盛对峙。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你要怎么处理那个红婶?”
“什么怎么处理?她做了错事,自然有警察制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苏昌盛坐在客厅沙发最中央,扶着额头,只觉得脑仁生疼。
苏长贤的病房自然是最豪华的套房,除了病人休息的病房,外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套间,电视沙发冰箱一应俱全,宽敞又明亮。
此时苏长林,颜苓,以及苏良笙等人都聚集在此,苏昌盛坐在最中央,面色疲惫。
“要不是你,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乱子?我的长贤如今也不会遭此大难,险些连命都没了!这都是你的错!”沈秋慧心情不好,咄咄逼人的埋怨个没完。
“够了!”
苏昌盛原本便烦躁不堪,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又被她这样不留情面,更是暴怒。
“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已经说过,那件事只是个意外!”他不耐烦的冲着沈秋慧吼道。
这一下,直接将沈秋慧气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你说我无理取闹?你竟然说我无理取闹!”
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男人:“是你与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是你搞出了私生女!苏昌盛,是你对不起这个家!”
她的控诉明显让男人更为恼火,苏昌盛拎起手中的拐杖,向着她的方向重重一摔——
那可是用纯正蛇纹木打造的拐杖,质地坚硬,重量也沉,要是被砸到,可不得了。
沈秋慧惊慌的向后连退了几步,愕然看向苏昌盛,心中更加荒凉。
结婚几十载,男人虽然一向不解风情,也鲜少会顾忌她的感受,但这还是第一次对他动手。
沈秋慧愣了片刻,忍不住捂着脸哀哀哭了起来。
“唉,爸~”父母之间的事,作为晚辈,苏长林原本是不想过多干预的,但见到这样的情景,还是只能站起身:“你们都消消气!再怎么样,您也不能对妈妈动手啊。”
他一面劝着苏昌盛,一面又去安抚沈秋慧,将她搀扶到沙发另一端坐下:“妈,你也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你又何苦执着于这些陈年旧事?况且爸也说了,这只是一场误会罢了,要怪也只能怪那丧心病狂的疯女人。”
“是啊,我都已经向你解释过了!我当时喝醉了酒!”
苏昌盛靠坐在沙发上,吹胡子瞪眼:“你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如此善妒!”
善妒?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明明做错事的是男人,但只是因为女人表达了不满,错的就又成了女人。
沈秋慧胸口憋闷,无法呼吸!
胸前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横冲直撞,让她想要爆发,想要毁灭一切!
但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能说!只垂着头不停小声啜泣。
他们总想让她变成一个哑巴,一个摆件,一个只能提供价值,却没有灵魂的机器!
就像是大山一样,无论是父亲,还是丈夫,甚至儿子,每个人都一样!
一时之间,气氛压抑得不行,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沈秋慧哀切的哭声如幽魂般飘荡。
苏沫也没有说话。
她坐在沙发的角落,手里拿着一叠白纸,聚精会神的翻看,时不时还用手机查询着什么,表情凝重,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爷爷奶奶的争执。
“小沫,你在看什么?”趁着其他人没注意,颜苓悄悄凑到她身边。
从刚才开始,颜苓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心里也像打鼓似的,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紧张。
那种不详的预感一直萦绕在心头,让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
豁,谁能想到有一天颜苓竟然会用这样小心翼翼的语气与自己说话?
“你真的想知道吗?”
苏沫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见她好奇自己手上捧着的单据,身体一偏,挡住她的视线。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气氛中便显得格外明显,瞬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苏长林见颜苓和苏沫凑在一起,立马皱起眉,生怕这两人又起什么幺蛾子。
他正要说话,苏沫已站起身,先他一步张口感叹:“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女孩一副十分苦恼,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不住摇着头。
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抬眼看了眼身前的颜苓,又欲言又止。
只是看她这个表情,颜苓就觉得心口突突直跳。
这个苏沫,脑子灵活,鬼心眼也多。本以为是个单纯不懂事的大小姐,却没想到这么不好对付。
从她突然提出要去验血开始,颜苓就感觉不对,只是形势逼人急,作为现如今家中最不受待见的人,她实在没有什么话语权。
眼下苏沫明显又要搞事,这让她的心也跟着火烧火燎。
苏沫可不知道她的心情,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她将手中的纸张展开,抬眼望向苏长林,眼神十分复杂。
苏长林心中也不禁一抖,对她这不同寻常的表情。
“小沫,快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苏昌盛心中焦躁,语气也很不耐烦。
最近家里的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接连的打击让这个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似乎一下子就苍老了,他的身影变得更加佝偻,只是这一句话,就忍不住喘息个不停。
“……爷爷……”
苏沫迟疑的说:“你看看这个。”
她抿了抿唇,似乎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才终于下定决心,将手中的纸张递到苏昌盛手中。
“这……?这是什么?”
苏昌盛接过来,他没带老花镜,拧眉看了半天,才看出是医院的检查单,心中顿时一惊。
“这是什么单子?是长贤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苏昌盛着急的说:“医生不是说长贤的手术很顺利,只需要安心修养就可以恢复吗?”是又出了什么变故吗?”
“不,这不是叔叔的检查单,”苏沫摇摇头:“这是大家刚才的验血单……”
“爷爷,不知道为什么……苏良辰和苏软软的血型……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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