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10月17日
把意识模糊的任务目标放置在手术台上，冬兵跟随指示来到了负二层。
日常维护过后，就像苏珊想的那样，冬日战士被九头蛇们放进冷冻仓里休眠，等待下次执行任务。
也许是一周，一个月，或是一年……总之，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浑浑噩噩度过一段时间后，冬兵再次苏醒过来。
以往每次解冻，他总是会被架到洗脑装置上清空记忆，以便更好地服从组织安排。
但这一次并没有。
冷冻仓缓缓开启，冬兵看见了长官惊慌失措的脸。
这位负责研究他的红帽子长官解开他身上的束缚，恶狠狠地说着，“士兵，保护我！把我安全送出去！”
他强调道，“这是命令！”
冬兵转动了一下眼珠子，虽然想要立刻执行任务，但刚刚解冻的他还未完全恢复，目前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枪声渐渐近了，红帽子长官也清楚冬兵的情况，他暗骂一声，动手扶着冬兵艰难地从冷冻仓中走出。
身旁的其他九头蛇们陆陆续续倒下，在他们就快抵达大门时，一颗银色的子弹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击穿了长官的大腿。
长官痛呼着跪倒在地。
失去了支撑，冬兵自然也重重摔在地上，他来不及查看自身情况，挣扎着护在长官身前，用机械手臂挡住其余几发子弹，执行他刚刚下达的命令。
他张嘴说道，“愿意服从。”
敌人占据了优势，一个接一个涌进来，很快就把房间里剩余寥寥无几的九头蛇包围住。
“真没想到你们竟然会蠢到把冬日战士和X-214放在一个基地里研究。”
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近几步，对地上痛苦呻/吟的九头蛇长官说道，“感谢你们的愚蠢，我才有机会把你们一网打尽。”
红帽子长官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觉得凭你们就可以控制冬兵？”
“这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长官。”
男人把枪口对准他，有些得意地咧嘴笑了笑，“艾尔西会有办法的。”
“你们想干什么？！”
听见熟悉的声音，趴在地上的冬兵不动声色地调整视线，看见了负责X-214项目的沃克博士被束缚在那张电击洗脑椅上。
男人接过下属递过来的一小管蓝色液体看了看，满意地走过去拿枪托拍了拍沃克博士的脸，“好啦秃头，快告诉我尸体在哪。”
沃克博士挺着脖子抖抖索索地问道，“什么尸体？”
“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总要浪费时间？”
男人摇摇头，直接冲博士开了一枪。
博士立即痛苦地惨叫起来，大腿源源不断渗出的血液把白色的研究服染得鲜红。
男人还嫌不够，笑眯眯地一脚踩住博士大腿处的枪伤，“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那具尸体，X-214-a在哪？”
不等惨叫中的博士冷静下来回答自己，男人突然察觉到什么，大步走到红帽子长官身旁一脚踩住了他的手。
无视对方充斥着杀意的眼神，男人把一旁的枪支踢远了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最好别这么干。”
偷袭失败，红帽子长官吐出一口血沫，笑了两声，“你以为所有事情都会如你所愿？”
男人环顾四周，耸耸肩，“不然呢？”
“没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说……”
红帽子长官用俄语说道，“砍掉一个头，还会长出两个新的。”
他拔出腰间的特制炸/弹按下开关，毫不犹豫用死前爆发的最后一点余力扑向男人。
“Hail Hydra！！”
……
一阵蓝色强光闪烁，再睁眼时，冬兵发现自己离开了基地，身处在一条陌生的小巷里。
四周没有长官，没有敌方目标，甚至没有一个人。
从地上迅速爬起，他感觉到四肢因为长期冰冻而麻木无知的不受控状态减缓了不少，简单活动几下机械手，他想起了几秒前刺眼的强光和差点灼伤皮肤的热浪。
他不认为自己能逃过那么近距离的爆炸。
所以……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不安地打量四周，冬兵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先不说这件超出他理解能力且极度不合理的事情，光是无法执行保护任务或者说任务失败的焦虑感就足以让他本来就乱糟糟的大脑更加混乱起来。
无法确认任务是否真的失败，冬兵犹豫片刻后，决定先去就近的组织基地和长官汇报目前的情况，再听从他的打算。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不算大的爆炸声。
冬兵回头看去，隐约看见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人坐在地上哇哇大叫。
他借着夜色的掩护走近，听清了那个人叫喊的内容。
“你丢也不丢远点！”
冬兵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还没等他想起是谁，她就发出了另一种低沉的声音。
“没关系的，我能修好这个。”
那人背对着他，冬兵看不见她的神情，但随着距离的接近，他注意到对方的身上包裹着一层像有自我意识一样的黑色粘稠液体。
因为刚从冷冻仓出来后就发生了一系列敌袭事件，他根本没时间做任何准备，身上连一把趁手的小刀都没有。
多年执行任务，无数次游走生死间锻炼出来的危机感告诉冬兵，对方身上的那层黑色液体不好对付。
他起码应该先找到一把枪或者匕首，赤手空拳上去很显然是不理智的行为。
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冬兵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对方身后，机械手正扯着她的后领把她拎起。
为什么会做出这个举动？
冬兵在脑内分析原因，一瞬之间得出了结论。
他认为眼前的人对他并没有什么威胁。
这个判断来得毫无依据，却又无法找出合理的理由否认。
冬兵因为这冲突性的想**神了一秒，没来得及立刻松手，对方就已经扭头瞪过来，露出了脸的全貌。
女人凶狠地张大嘴巴想吓唬他，覆盖她半边脸的黑色液体也跟着张大了尖牙裸露在外的半边嘴，发出了野猫打架时的声音。
“哈——”
冬兵：……
他克制住自己想对她脸上来一拳的下意识攻击动作，冷冰冰地看着女人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呆滞。
这下他总算想起来她是谁了。
X-214。
当然，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X-214。
冬兵记得，作为X-214的附属研究产物，沃克博士在文件上用X-214-a这个编号来记录她。
X-214-a愣愣地看着他两秒，身上的黑色液体渗入她的体内消失不见。
她盯着冬兵，伸手拍了拍他的机械手臂，“嘿，帅哥！你还记得我吗？”
他当然记得。
但冬兵没有回答她，只是在脑中自行添加了“带上X-214-a去就近的组织基地”这一项任务。
他说道，“你跟我回去。”
女人立即不满地皱起眉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
冬兵没理她说了什么，侧耳细听起远处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在子弹打到X-214-a身上之前，冬兵轻松扯下身边空车的车门一一挡下。
对方人数众多，又是有备而来，时间一长他们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冬兵在脑子里飞快计算着逃跑路线，正打算突围时，身后一直乖乖呆着的X-214-a先他一步猛地冲了出去。
他刚想叫住她，就看见了对方一口一脑袋的壮举。
X-214-a的全身都被那种黑色的液体覆盖住，速度极快地在敌对目标中穿梭，吞吃着敌方的脑袋。
不过几分钟，小巷里就只剩下他和X-214-a还站着。
不管他的潜意识是怎么想的，在两手空空的情况下，冬兵知道自己根本没把握把她强制性带回组织。
等那种液体再次缩回体内后，女人蹦蹦跳跳地跑到冬兵面前，“刚刚说到哪儿了？”
他丢开掩护用的车门，不抱希望地重复了一遍，“你跟我回去。”
她听完立刻垮下脸，脚步放慢，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情愿。
等到终于一步两步挪到冬兵跟前时，女人看了看他，突然一言不发地伸手抚上他的脸。
如此亲密无害地举动，冬兵却不知为何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她想干什么？
冬兵看着她，试图从对方小心翼翼的神情中得出答案。
下一秒，这个问题就被突然直击大脑的剧烈疼痛感冲散了。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短暂的忘记了自己是谁。
过往那些破碎的灰暗片段浮现于他的眼前，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笑，有的人浑身是血冲他跪地求饶，有的人穿着光鲜亮丽邀请他共进晚餐——
停下！！
冬兵失控地冲女人挥拳。
让它停下！！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击中对方，比往常洗脑强大数倍的痛苦依旧持续着。
无数早就被他遗忘的画面此刻都在不断交替闪回，他们如同书柜上多年未曾被翻阅的书本，早就积满了痛苦厚重的灰尘。
此刻她却直接推倒了书柜，那些尘封的记忆瞬间杂七杂八地散落一地。
冬兵本能地想要逃离，手脚却被什么东西禁锢住动弹不得，他宣泄地嘶吼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耳旁突然响起了每一个被他杀死的人最后说的话。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该死的九头蛇！！！”
“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钱！！”
“求求你！请不要伤害我！！”
数不尽的人在控诉着他的罪行，嘈杂的怒吼和巨大的悲鸣让他头痛欲裂。
在冬兵失去意识的瞬间，他们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声弱不可闻的痛苦哀求。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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