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非常想老张家能有出息,她希望张思雨考上好的高中,再考上大学,然后蹲下有空调的办公室里工作。
爷爷希望老张家能出人头地,不被别人笑。
活了这么多年,这一直都是爷爷的执念。
出息。
张思雨听了十几年,爷爷说他们家很惨的。
自张追的爸爸死后,十二岁的张追就担起了家里的重担。
妈妈是女人,爸爸说过,男人不能让女人受苦。
于是张追辍学,跑到地里干活,被别人笑,受人欺。
十二岁的张追受过超出一般的压力,但他只是万千人的普通人。他只能受着,自己埋头苦干。
他在地里干活,别人就不割过的草向他的地里扔。
他们说:“小孩就要多历练历练,毕竟刚死了爹,被一会娘也没了!”说着,他自己都笑了,张追定定看着杂草,憋着气。
张追知道自己没法和他反驳,他没有实力。他自小就聪明,他懂很多道理,可是他的智慧被永远限制在了村后的地里。像深陷耕地的赤脚,拔不出,出来也全是泥。
那些人的取笑张追反抗不了,那男的看他那样又笑,呲牙一笑,“死小孩。”
张追累了一天回到家,看到弟弟们依偎在一起,身上只有衣服,张追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弟弟们身上,妈妈也刚回来。
妈妈找工作,别人不要,说“小地主,成分这么差,谁要你啊。”
他们不是地主,他们也从没有欺负人。妈妈心里想,他们老张家老老实实做人。
他们都依偎在一起,一家人睡在一起,还好,夏天的夜晚不冷,温度正好。
但到了冬天,随着风裹挟着雪的的意,一瞬一瞬的落到那濒临结点的湖面。
舟停泊,柳枝枯。
爸爸死了半年了。
好久。
张追迎着凛冽,哈出得气显不出在针刺的鼻尖。
他身上没有厚衣服,唯一一件厚一点的还有点小,扣不上纽扣,那是他妈妈从别人家要来的。一手攥着衣服两边,张追缩着脖子,想快点回家。
他的脚发紫,很重很涨,但却不那么冷了,因为脚被冻得没知觉了。
这样也好,张追想。
他可以更快赶回家了。
回到家,木门吱呀呀地想,张追从路边麦田里捡了一把秸秆,把门打开,留一点缝,把秸秆放在缝里,再把门猛的一关,秸秆就结实的在门缝里了。
这下门牢固了。
张追把身上的外套脱给五弟,让五弟穿上。
五弟最小了,张追想,可惜马上就不是我的五弟了。
看着五弟瘦弱的样子,一股热流涌上,但张追憋住了。
五弟还小,以后就会忘记他们家了。
家里负担太重了,五个孩子,最大的十三,只有娘护着这个家。正巧,有人说可以给他一个儿子养。
张追和妈妈想都没想,就把五弟送给他们了。五弟最小了,把他送走,他就可以过好一点的日子,等大了,也许就记不得事了。
张追去外面的井里压了点水,用自己的衣角湿一下水,帮五弟擦了下脸。
五弟的小脸发紫,看着哥哥,说:“哥,我们和娘要去哪?我把外套给你吧,哥。”五弟伸手就要脱,“你看着好冷啊,哥。”
张追一把把他衣服拉好,揉了下他头,咧起发白的唇,笑道:“屁孩,哥一点也不冷,你穿你的去。”
说完,他向堂屋里的妈妈喊了声“娘,走了。”
妈妈给剩下三个孩子弄了点稀饭,让他们在家好好待着。
稀饭很薄,一天的饭。
三个人徒步出了门,木门又响了。妈妈把铁柱插好,大铁锁“彭”的一声也关严实了。
一转脸,便踏上路途。
三个人,满天雪,一颠一颠,一摆一摆,一步一步,踏上雪,留下印,视线忽的被一遮,眨眨眼,化成水,又向前进了。
送到别人家时,张追骗五弟说这人是远房亲戚,让他在他家过几天。
五弟没怀疑,他永远相信妈妈和哥哥。
可今天过后,他便发现不对劲了。
他吵着,闹着要回家。
他偷偷跑回家,却被哥哥赶回来。
他跑的鞋都没了,哥哥却不要他了。
哥哥让他回去,还对他发火。
这是第一次,他看到哥哥这么生气。哥哥脾气不太好,却不怎么发火,但这次哥哥很生气。
张追还不容易找到一个人家能养活五弟,能让他活下去。但五弟却跑回来了,他不生气的,他还想哭。
可他不能哭,一点心软也不能表露。
他想让五弟活。
但五弟跑回来了,他要赶他走。
走,去别人家。走,去有饭吃的地方。跑,去到有衣服穿的地方。跑,跑到有生路的地方。跑,跑到能活下去的地方。
只有别回来,别回来受冻,别回来挨饿,别回来受骂,别回来等死了。
五弟又跑回去了,他讨厌哥哥。
哥哥不要他了。
他想回家,可哥哥不给他回。
后来,五弟家去了南京,之后便一直在南京了。
再后来,张思雨出生了,爷爷邀请五爹,五爹没来。
再后来,二姑结婚了,他五爹的女儿,五爹邀请爷爷,爷爷没去。
爷爷有骨气,自尊。既然五爹拒接了他,那他们的关系就永远停在了大雪纷飞三人蹒跚的记忆。
他们不再是一家人了。
毕竟五爹早就不姓张了。
可张思雨知道,爷爷一直惦着五爹,希望他好。
那年的雪很大,纷扰着,牵动着,沉寂着,落下,张追踩上去,牵着五弟的手模糊不清,和雪一样,飘散。
张思雨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二姑很厉害,是研究生。爷爷也想她能像二姑一样有出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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