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商场里新来了一批楼管，一个赛一个傻逼。
游子娴正在店里理书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块地板砖下冒出来一个发型梳的油光蹭亮的脑袋，脑袋下的肢体从顶端往下看简直找不着影，颇具恐怖色彩。既然如此，暂且称他为鬼头豆芽菜吧。
芽菜兄一手叉着腰，一手举着手机，踩着猫步，趾高气昂地来问游子娴要微信。
“我们领导觉得你人挺不错的，想加你个微信，认识一下。”
那语气，就跟给皇上选妃的太监一样，右手上拿着的那哪是是手机，那可是圣旨。
游子娴直接缩到摆书的柜子下面，假装忙的很，正脸都没给他。
半晌，见他在那摆造型，才丢出来一句：“啊，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大太监面露不喜，深深看了游子娴一眼，那感觉，又像不得宠嫔妃身边的嬷嬷——这糟心娃！给机会也不中用！这妃子不如我来当！一个有韵味的转身，甩着胳膊，踩着猫步离开。
天天上个班还得角色扮演，游子娴的脑袋不堪重负，自额头两边冒了两颗痘，一左一右，越长越大，极其对称。
看来这个世界没有放过她，她终于要变异了。
…
好吧没有，只是单纯的长了两颗痘。
隔天照镜子那痘还直愣愣杵在那，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
同事早上说了一嘴，中午念叨一下，晚上临下班又问候一句，游子娴直接转手把小镜子递给了她。
同事照了照，抚摸着脸庞臭美：“我果然还是一样的美丽～”
游子娴平静微笑：“我是让你照自己的吗？我是告诉你我有镜子我看得见。”
“每次我一长痘你就比那边美容的还积极，咋？你多说两句我痘能消啊？我要是一天都说你个子矮你开心吗？”
同事撇撇嘴，闭嘴不说话。
……
坏消息像是后知后觉赶着来找游子娴拜年一样，没过几天，老板又给游子娴发消息，说是商场让他们走人，月底就撤店。
现在是三月十三号，也就是说还有十八天，游子娴的工作就要完蛋了。
曾经，游子娴的这份工作因为过于清闲，引起周围一众羡慕嫉妒。
她只需要一个星期搬一次书累一下，其他的都还好，没人就坐在那晒太阳玩手机，比那些服装店只能站着的幸福不知道多少。
后来搬书这种纯体力活由一个星期一次演变为两个星期一次，再发展成一个月一次，直到如今顺理成章迎来一个倒闭的结局。
游子娴早有预料。
但游子娴愁啊……
老板说合同签到明年六月份，她原本想着到期搬走的话，她在这边租的房子正好也到期，省吃俭用存下一些钱，到时候就离开这里，换个新城市。
这个地方工作不好找，工资又低，物价还高，本地人多，说话她也听不懂。
南方方言嘛，千奇百怪。
可是哪里知道，老板的承诺，比没有物质的爱情还脆弱，这好端端的，好不容易适应下，又得重新找工作，重新适应。
游子娴，肉眼可见的消沉下去。
随着情绪的跌宕，一起瘪下去的，还有游子娴疼了好几天的“龙角”。
这天早上起来，两个痘忽然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两个光秃秃的褐色的印痕。
商场中庭那卖中老年女装的芳姐得知游子娴要失业，路过，顺便来安慰她。
“你知道你头上为什么长痘吗？就是阴阳不调，结婚了就会好。正好都不用找工作了，让你男人养你。”
游子娴表情淡淡，张嘴开始胡说八道，“采阴补阳是吗，太好了，我准备在做美容家隔壁开家新美容店，主打就是采阴补阳新型潮流美容**。”
同事听了差点笑翻，“不行吧！我们到时候还没正式营业就会被警察带走！”
芳姐也笑的不行，轻锤了游子娴一下，说楼上卖四件套的好像在招人，要不要去问问。
“人家连锁大公司，应该靠谱点，而且人家还交保险呢！”
商场里上班主打一个不稳定，有的店甚至一年都呆不到。
卖四件套的店就在二楼，从她们店抬头，东北角那。店里里有个小姑娘，曾经对游子娴能坐着上班恨的牙痒痒，一直问游子娴啥时候离职，她立马顶替。
她们店铺老板极其奇葩且龟毛。
站门口举牌子得一个手拿，不然像端着遗照。两人人不要一起站在门口，不然像门神。
游子娴每次去楼上买奶茶路过她们家，大多数时候都看到小姑娘在店里搬被子铺床单套被套。
这些动作因为他们领导诡异的要求，时常得反反复复，上蹿下跳。
小姑娘在叠到愤怒爆炸的边缘时会甩手往床上一坐，摆烂发呆，像马戏团里罢工的吗喽，加上她又正好姓侯，所以得了个外号——猴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
猴子得知游子娴店铺真要倒闭，穿着工作围裙翘班来告诉她，工资一定要到手了，得先找找看其他工作，他指不定哪天就提前跑了。
游子娴问她，“你们家招人不？”
猴子听了直对游子娴招手，“狗屎店，事贼多，领导规矩一大堆。”
确实，他们家好像一直在招人，一直没招到。店挺大，全靠猴子和一个大姐撑着。
“没事，”游子娴想反正她也就熬一熬，熬到明年挣点钱，走人。“我能屈能伸。”
猴子说工资3000。
游子娴：“告辞。”
芳姐又支招： “那你还不如去楼上那个台球的，也招人，我朋友女儿就在那说工资真高。”
“那我不行，我这没办法搁那伸缩。”
台球厅刚开的时候，游子娴真的心动过，还去面试了一下。
但看到那边打工的妹妹们穿着短裙画着浓妆，正搁那跳舞拍短视频，游子娴立马打退堂鼓。
她说实话，馋钱是真的，但心里多多少少的偏见也是真的。
人只不过，各有志，关她屁事，对于这种不损害到她利益、不违法犯罪的行为，游子娴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
芳姐和猴子回去后，游子娴没骨头似的靠在同事背后，两人一起捧着手机，刷boss直聘。
同事刷到商场里有个女装店在招人，底薪4800，顿时心动不已，颠了下游子娴，把这个招聘信息分享过去。
“快看快看，底薪就4800了。还就在一楼这。”
游子娴点开信息，“我看看…”
她越看越觉得这个地址上写的铺号觉有些熟悉，发了个信息问上班地址在哪。
还没等到回复，正对面那家女装店原本正常分贝的谈话声忽然拔高了好几层。
然后紧接着一阵熟悉的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女装店今天上班的姐姐护着一个已经吓懵了的客户逃了出来，顺便关上店里的门，朝见怪不怪的游子娴和同事投以一个心照不宣的苦笑。
底薪4800的hr恰好发来信息，是门店的照片。
游子娴一看，告诉同事一个绝望的信息，“就是我们对面这个店。”
hr 完全不知道自己家店在经历什么风雨，还在热情的介绍公司福利待遇。
同事吐槽，“他还问我门店距离方不方便面试，可太方便了，就在对面。”
对面女装店生意反正是不错，工资应该也不错。可惜她们店长是个霸王龙。
除非走投无路了，不然游子娴是不想体验回到原始社会的生活的。
同事又颠了下游子娴，“你去吧，凭你怼人的能力，你去一定能把她们店长气死。到时候你是新店长了我再去，还跟着你混。”
“滚——”
游子娴有气无力地吐出一个字，然后放下手机，躺尸似的完全靠在同事后背，给同事压成一张弓。
新工作不好找，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老熟人。
有家公司永远在招人，游子娴每次要找工作都会骚扰他一下，约个面试，然后不去。
同事说她好缺德，然后也给那个公司发了个问候信息。
……
猴子的嘴跟开了光一样灵。
老板果然提前撤店了。才二十号，就发信息跟两人说今天最后一天。
还把原本休息的游子娴喊过来买胶带和纸盒。
游子娴牙都刷好了，正准备洗澡上床躺着玩手机。
根本不想去，但是又怕狗老板工资搞鬼，犹豫再三还是骂骂咧咧的去了。
去了之后以纸盒太重需要两个人一起扛为借口，理直气壮带着同事翘班，去买炸淀粉肠吃。
商场后边小吃街的淀粉肠，表皮焦香的正正好，再刷点甜辣酱，美滋滋。
被城市灯光污染的夜幕黑的不纯粹，估计是要下雨，在东南边那块，树杈形状的紫色闪电闪过。
紧接着轰鸣的雷声贯彻天际。
夜空一瞬间黑的像宇宙里吞噬一切的虫洞。
漆黑的画布上一只白鸟飞过，扇着翅膀消失在闪电出没的方向。
又是一声轰隆隆。
游子娴一个身形不稳，手中的淀粉肠差点牺牲。
同事腾出手扶了她一把，一脸惊奇，“你竟然会被打雷吓到？”
游子娴可是能在夏天大爆雷中睡死的人，怎么可能怕这小小春雷。
她解释:“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我，声音还特别凄惨。”
同事检查了下手机，“不会是那个狗东西到了吧？卧靠！还真是！”
狗东西是游子娴和同事对老板的爱称。
两人加快步伐，拖着一麻袋纸箱回去一看，站在她们店正中央，一脸装腔作势背着手挺着个大肚子的男人，正是她们的老板本人。
除了老板以外还有个乍一看长的不错的年轻男人，穿一身西装，戴着个眼镜，身形清瘦匀称，看上去斯斯文文，游子娴以为是新来的商管。
等走近了，再看一看，这位人模狗样的“新商管”怎么好像有些眼熟……
“你头发长长了。”
听起来很年轻的声音平静地从“新商管”的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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