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孟欣扬这朵娇花倘若插在其他部门，短裙配西装称得上相得益彰。但她自己作死，非得到研发部刷存在感，简直就是山区茅草屋里飞出来的金毛鸡——好看归好看，但迟早都是会被宰了祭五脏庙的。
自从王泰盛在孟欣扬头上标注了flag，号召同僚日刷一怪开始，孟欣扬这头光腿人形怪就在研发部里凄凄惨惨戚戚。
你想穿黑丝袜薄纱裙来上班？可以，这是人身自由，但是不好意思，我们部里的暖气今早突然坏了，维修人员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上门，你就忍忍吧。
你想对新研制的滤芯生产程序发表意见？没问题，我们很欢迎，但是不好意思，一切都是用计算机语言写的，你没学过编程看不懂我们也没办法。
永远不要小看理工科宅男的报复心。孟欣扬摆明车马为副总而来，如果她每天上班除了想方设法与副总套近乎之外诸事不理，研发部的各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可她偏偏有事没事喜欢踩着双高跟鞋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溜达，且屡教不改，那笃笃笃的敲地声犹如魔音穿脑，成功犯了一干只要能安心做研究做就万事足的技术宅的众怒。
为了减少她秀存在感的机会，研发部的老员工们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办公室里使用江城地方话，有志一同地将孟欣扬排除在所有话题之外。韩炜、王泰盛和叶悦都是本地土鳖，江城话说得溜溜的。宣国杰和陆西法虽然是外来户，但一个在江城呆了二十几年，一个做了江城女婿，日常交流也完全没问题。唯有大学毕业后才跟着做生意的父母定居江城的孟欣扬，对江城话两眼一抹黑，完全不得要领。
“明明一开始我来的时候他们都说的普通话，这两天突然就改了，他们一定是在排挤我！” 孟欣扬学习成绩差但不傻，自然能察觉出同事们的不友好。
她瞅准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哭哭啼啼地向副总告状，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被正巧去副总办公室送报告的宣国杰听了个正着。
宣国杰站在门口进退维谷。
他是个厚道君子，一方面觉得站在门口偷听小情侣谈话不仗义，一方面又觉得此刻敲门进去有示威之嫌，踌躇半晌，最终还是退回办公室，决定晚些时候再去打扰。
但他低估了同事们的智商。一进门，韩炜就已经冲了上来，一迭声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副总对方案不满意吗？”天地良心，韩炜一开始真没联想到孟欣扬作妖上。宣国杰送去给副总过目的方案是大家努力半年的成果，自以为出了大力的韩炜对他新研发的感应系统很有信心，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听副总的意见。
之所以派宣国杰上去汇报，主要是因为他负责的部分是方案的核心，宣国杰做汇报更方便向副总解释技术细节。一般而言，副总会针对其中几个要点进行提问，或者提出更好的改进思路，或者去除一些可有可无的零件，少说也得花上两三个小时，所以宣国杰特意挑了早上九点的黄金时间准备与副总长聊。但他从上楼到下楼总共只用了几分钟！
“难道副总一看方案就打了回票？”韩炜大呼小叫，很快吸引了其他同事的主意，大家都围了过来。
“不可能。”王泰盛镜片一闪，化身名侦探，“我们的方案哪怕算不上尽善尽美，至少也有可取之处，副总不可能全盘否定。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宣国杰根本没把报告送进去！”
“不会吧？为什么不送进去？”韩炜歪头做疑问状，一副问题乖宝宝的模样。
“因为副总不在呗。”叶悦才不承认被韩炜装可爱的样子萌到，她明明是想揍他才对！
“副总在。”陆西法眉头一皱，加入讨论，“我三分钟前跟他通过电话，告诉他宣国杰要上去汇报。”
所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已经开始冒冷汗的宣国杰。
“所以，副总知道我要去汇报了？”宣国杰艰难开口，拒绝接受残忍的现实。他在应该出现在副总办公室的时间遛了号，以副总的脑子只要稍加思索，就能猜出来龙去脉。
word天，他会被杀人灭口吗？
但是，人生没有最残酷只有更残酷。通读了全套福尔摩斯探案集如今终于逮到用武之地的王泰盛手摸下巴，掰着手指兴致勃勃：“让我们来理一理线索。首先，副总在办公室里；其次，宣国杰没有把报告交上去就原路折返；第三，宣国杰从上楼到下楼总共只用了六分钟。第四，我友情提示，宣国杰在两年前曾经被一台年久失修的电梯囚困过两个小时，从此以后他就厌恶电梯，一般都会选择走楼梯。更何况，只是一层楼而已，走路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比等电梯更快，走楼梯是更科学理智的选择。”
“哦哦，我知道，这是统筹经济学的理论。”问题宝宝举手插话，感觉自己萌萌哒，“怪不得我们整个部门除了孟欣扬以外全都走楼梯上楼呢，原来大家都科学分析过时间成本啊，也只有孟欣扬这种蠢货才每次都等电梯。”
“……她是因为穿着高跟鞋，不方便爬楼梯！”叶悦难得为孟欣扬说了一句公道话，最关键的是韩炜卖萌不知道适可而止，憋着不去捏他的包子脸实在太挑战叶悦的自制力了，“而且，目前走楼梯的只有你们四个，我到现在还没去过楼上呢，别把我算进去。”
“好嘛好嘛，下次让你上。”韩炜不太有诚意地保证，完全是哄孩子的口吻。叶悦不禁胸闷气短。拜托，她听这话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但真遇上机会的时候韩炜比谁都跑地快，她要是再相信他就太对不起她“景安居里夫人”的花名了。
黄丽绢都已经和同事们打赌，赌她半年内都不能见到副总尊容了……累不爱。
“严肃点，别歪楼！”王泰盛对叶悦与副总的历史性会面不感兴趣，冷酷地将话题拉回正常轨道，“我们公司财大气粗，办公楼层高八米，每层楼的楼梯共四十阶，即每阶高度二十厘米。正常人爬二十厘米高的楼梯速度大约为0.8m/s，但宣国杰年过四旬，体力有所下降，速度将为0.6m/s，一层楼就需要13.33秒，往返共26.66秒。另外，从我们办公室到楼梯口的路程大约为40米，从副总办公室距离楼梯口的路程约为60米，宣国杰正常的步行速度是1m/s，也就是说耗时1分钟。综上，宣国杰在副总办公室门口一共停留了4分33.34秒。”
“有道理！”韩炜和叶悦十分捧场地鼓掌，但却双双收获王泰盛出品的白眼一枚——这么简单的分析都没想到，只能证明他们懒地动脑子！
王泰盛心情不太美妙地启发只想坐享其成的懒汉们：“1秒钟，蜂鸟振翅55次，79个宇宙星体爆炸死亡，心脏将60毫升的血液输送到体内各处。4分33.34秒可以做很多事，但宣国杰显然只是耽搁在了从研发部到副总办公室之间的某个位置上，你们说，他在干什么？”
“呃，发呆？”韩炜迟疑道。
“是犹豫！”王泰盛沉默了片刻，叶悦敢打包票他一定在心中默默下调了对韩炜智商的评价，“只有你才会无缘无故跑去副总办公室门口发呆——或者应该形容为犯花痴或者流口水更为贴切。宣国杰没有患副总崇拜症，而且他以往的表现证明他有能力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智力问题。比如，这样——”
风驰电掣一般，叶悦眼前一花，就见宣国杰把王泰盛扔给他的手机接在了手里，而同时被扔出的纸巾盒则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最终响亮落地。
“bingo!”王泰盛竖起大拇指，兴奋的表情与昨天把三千六百本专业工具书按照购买时间顺序码齐时一模一样，“他没能同时接住手机与纸巾盒，但是大家应该都看到了，这主要是因为他的动作不够敏捷，而不是他的大脑判断失误。他的大脑在0.01秒内准确辨别出应该先去接价值较高的手机，纸巾盒被他列为了第二选择。”
“所以，你认为能让宣国杰犹豫4分33.34秒的一定不是智力问题。”陆西法赞同地点头，不吝夸奖，“非常有趣的假设，试验也很成功地验证了前期假设。你去学应用物理有点屈才，生物学或者行为学能够让你大放异彩。”
王泰盛礼貌而克制地感谢了陆西法的肯定，叶悦有种走错片场的错觉。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好好的一场闲聊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进入推理狂状态的王泰盛看起来好恐怖……
宣国杰已经被吓傻了。
尤其当王泰盛进一步推断“宣国杰在副总门口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内容，以他的情商无法轻松应对”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时，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昭示着他对人生的怀疑。
求放过！
被逼到墙角的宣国杰都快哭了。
你们别欺负老实人啊喂！叶悦看不过眼，不忍心道：“算了算了，宣博士不想说就算了，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因为没交成报告就被同事精神折磨什么的也是醉了。
但是很可惜，除了她以外其他所有人都不这样认为。
“你没有参与这个项目，你没有发言权！”叶悦入职的时候项目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于是陆西法给她另外安排了防霭口罩的研发工作，被韩炜定性为坐着说话不腰疼，“除非他告诉我们他在楼上听到了什么，否则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要不要这么赶尽杀绝！叶悦怒道：“什么6分钟4分33.34秒的，就不兴人家突然肚子痛跑去上个厕所？然后因为报告上沾染上了屎尿味，为避免污了副总大人的眼鼻，他就先回来让纸张散散味呗。”
王泰盛：……
韩炜：……
陆希法：……
宣国杰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小叶说得对，我就是去上了趟厕所而已。”
“呵呵。”王泰盛狞笑，好似冷眼旁观愚蠢的人类瞎蹦跶的巴尔坦星人，“为了让你们死得明白点，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头顶的喷雾系统不仅能有效辨别食物的香味，还能辨别屎尿的臭味。这个功能从一开始就有，但是唯三知情的我、韩炜和副总一致认为在办公室放一坨屎或者一泡尿进行试验不合适，所以一直秘而不宣。”
引以为豪的韩炜：“这个功能是副总亲自指导我设计的，绝对不可能出错！”
宣国杰：……
叶悦：……
她真是受够了这些闲得蛋疼无风也非得掀起三尺浪的技术宅，求di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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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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