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有他在暗中指点,进步宛若飞升。一路平步青云,不出三年便内定成了宫主候选人,远超其他弟子,甚至比老谷主当年还要出彩。
于是老谷主又给了柳时一把淬毒的匕首,一壶毒酒。
去请你敬爱的师尊喝上一杯,就当庆祝你要继任宫主了。慈眉善目的老谷主对柳时说。
“老谷主哪都好!手段一绝!心狠手辣!就是可惜,不太会养狗!”
封念说着拍起手来,开心极了。
“他没想到那毒酒敬出去!但匕首带回来了!”
“惨啊!惨啊!”封念捶胸顿足道,“被废了手脚!拉到桥上!一刀刀剜下来的肉,同骨血一块不落都分给咱们啦!”
口水又从那傩面下头滴出来,随着动作甩得到处都是。
“味道好极了——!”
却话音刚落,那张眯眼笑着的傩面猝然从中一分为二。
洛凕微微侧过头,只见在洞中昏暗灯光下,一根细到微不可察的蛛丝从他肩头越过,穿透了封念的眉心。而那面具下哪是听上去那样朝气蓬勃的少年,只有一个布满皱纹和黑斑的秃眉老者,嘴角挂满发黄的口水。
“上回去尹府没抓到现形被他跑脱,这下总算解决了。”
声音自身后传来。但洛凕毫不意外似的,一眼也没多看对面突然噤声的封念,只伸手捻了捻那根丝线。
扑通一声,封念往后栽倒下去。
原本围在周围的白衣人也宛如脱线木偶般纷纷倒在地上,自他们口中抽出几缕白烟,往洞口的方向飘散。
“鼎不是你们给出去的?”洛凕挑眉。
听这意思,某人恰好会去尹府,居然也是去收鼎。他原以为萃灵鼎是青瑛送出去的,没想到那事从头到尾就拜封念所赐。眼下看来,蔽日教竟不过只是趁机横插了一脚。
来人不答,声音只带了些笑意:“您还有探人底细的爱好?”
“有人要害我,我还不能查他的底细?”洛凕起身拍拍衣服,又颇为嫌弃地掸掸袖子,才回过身,看向站在后面的柳时,语气平淡,“你都知道,做什么还要问我?”
“知道什么?”柳时摆出副无辜模样,歪了歪头。
“姬家有一对双子,灭门后被养在坠龙谷名下的青楼,后来被岳丛荫救走。”洛凕轻描淡写道,“岳丛荫为避免姬远问找上门,便教他们把姬姓藏起来,两个孩子共用一个名字,叫如枫。”
柳时笑而不语,就这么站在原地。
洛凕接着问道:“救你的那个是男相还是女相?执扇还是执剑?”
传闻之中,如枫此人,时而执扇,时而执剑。执扇时红影如火,飘忽而顷刻燎原般灼炽;执剑时又如旭日高照,强韧且锋芒致命。
又有传闻称,此人是一芊芊女子,频笑带媚。亦有传闻称,此人是一翩翩公子,眉眼清朗。
而姬家当年那对双子,其名之意,寓为瑾瑶。
男为瑾,女为瑶。
“这不是想多听听嘛。”柳时只仍旧笑着。
“是吗?”洛凕盯着柳时,并不相信。
那张银兰面具下的眼睛如同长夜繁星,目光与他对视许久,一时沉默,笑意也终是慢慢沉了下去。
“……也许我在这待久了,的确也疯了。见到他只叫我觉得,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小柳儿说。
“我希望他看着我,亲口认出我。”
——
高出屋檐的枫树被白莲簇拥着,立在莲池旁,用宽阔枝叶遮去了冬日寒雪,洒下火般的红叶。
“我当然知道。”青衣人伸手接住一片飘至伞下的枫叶,又放它随风落进莲池,视线一并转去,“他找了我十几年,翻遍辰泽,游遍中原,从南疆一直找到北漠,只为认我一面。”
“你这又是何苦。”洛凕轻声询问道。
“何苦?”
姬瑾只叹笑着摇了摇头。
“因为我深知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说,“我告诉他一个用以遮掩的名字,不希望他找到我。但他还是追了上来,用那双眼睛看着我。”
“我不记得其他救过的人,但我唯独记得他的眼睛。”
星海灿烂,深邃而沉静。
可从他放下那只捻着树枝比剑的手、将伪名告诉给小柳儿开始,他就再也配不上这十几年的苦苦追寻,配不上让人记在心头的那抹火红,配不上那片自始至终如星空一般注视着他的深紫。
“如枫已经死了,和岳丛荫一起埋在这棵树下。”
姬瑾望着不断离开枝头的枫叶,望着它们落到荷叶间,落到洁白的花瓣上,落入池中沉了底。
“我去找您时,把离枝枫放在凕川了。”
他再看向洛凕时,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就当给他留个念想吧。”
——
“话说回来,我还想顺便提醒您来着。不要随便吃这里人给的东西,万一给迷晕了抓去割肉剜骨……”
柳时一转恢复往常的嬉皮笑脸,迈着稍显刻意的步子绕过洛凕往石桌上看去。见洛凕坐的那一侧杯子已经空了,他惊呼一声:“哎呀。”
而那茶杯紧接着就啪嚓碎开,散了一桌。
好像还是有点嫌弃似的,洛凕把手搓得簌簌响,平淡道:“没喝,撒了。”
“哎,那就好,不然我没法跟人交代了。”柳时松口气了,拍拍胸口。
洛凕终于停下搓手的动作,淡淡瞧人一眼,随口道:“我还当是什么让谷主亲自来寻我呢。”
只听柳时突然大叹一声,忧心地说:“实不相瞒,有人放心不下让您一个人待在这,硬要见您一面。我说您出门了暂时不在,结果他差点把整座无相城都给点了……”
洛凕:“……”
倒还有个麻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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