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次，回去。”
莫惜欢的语气冷了几分。
“不。”
花血牙只说了一个字，就迈步，想绕开莫惜欢。
虽然已经决定“慷慨赴死”，但也不是毫无策略。
跨年时分，烟花绽放，环境嘈杂混乱，是刺杀莫蛟的最佳时机。
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莫惜欢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反手，抓向花血牙的手腕。
花血牙立即侧身，格挡，反击。
他的实力虽然远不如莫惜欢，但胜在心无杂念，意志坚决。
格斗了几回合，竟然不落下风。
就在这时，大道的尽头，一道人影掠过。
两人同时警觉，停手。
“莫欺风来了。”
莫惜欢攥着花血牙的手臂，俯身低语：
“如何，要与我在原地缠斗，等着被他发现么？”
“哼，换个地方。”
花血牙冷哼，甩开莫惜欢。
两人离开大道，疾奔一段，来到一片花园。
园中腊梅如血，青梅似玉，白梅无瑕。
与白雪相映，更添娇俏，静谧缤纷。
花血牙走到一株红梅树下，莫惜欢在他身后站定。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你到底去做什么。”
“我说过了，去看烟火。”
“若我不准你去呢，你打算如何？杀了我？”
“不错。”
“你杀不了我。”
莫惜欢话虽如此，但他看到花血牙手上，闪烁着金属光芒的利爪，也不禁屏息凝神，不敢放松警惕。
“也许吧。”
花血牙垂下眼帘，笑了笑：
“但，我想试试。”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滞了。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矛盾。
此时此刻，二人都深知，对方的认真。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拨动枝头。
白雪簌簌滑落，触地无声。
下一秒，只见花血牙骤然转身，双臂大张。
唰啦！
十个指尖，射出十根猩红色的丝线，宛如一张死亡之网，铺天盖地，向莫惜欢扑过去！
原来，花血牙的暗器指环里，隐藏着两套武器，杀人时收放自如。
十只锋锐的利爪，名为“瘾咬”，用于室内、单体攻击。
十条坚韧的铁丝，名为“红线”，用于室外、范围攻击。
莫惜欢有所准备，立即侧身躲避。
他从家宴出来，没带武器。
即使武功高强，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花血牙手中，十根红线血芒闪烁，锋利无匹，攻势越发凶猛。
噼噼！啪啪！
院中的梅树纷纷断裂，颓然倒地。
莫惜欢在断掉的树干后面来回闪避，险象环生。
缠斗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离跨年越来越近。
花血牙心急如焚，忍不住怒喊：
“莫惜欢，你到底为什么阻拦我？！”
莫惜欢一边躲闪，一边冷笑：
“花鞘，我为什么拦你，你不是心知肚明？”
“什么意思？！滚出来！！”
花血牙的状态越发狂暴，挥动红线，将莫惜欢身前的梅树拦腰劈开。
至此，院中所有花树，全部折断了。
只剩一地的残枝败红，凄凉美丽。
“我若放你前去，你必死无疑。”
莫惜欢失去所有隐蔽物，干脆站出来，淡淡开口。
“……”
花血牙一怔，随即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经暴露，凄恻一笑：
“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莫惜欢平静的回答：
“你是我的妻，你的死活，自然与我有关。”
“……”
花血牙又是一愣，眼底闪过一丝痛楚，随即恢复冰冷决绝。
“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我也最后说一次。”
不料，莫惜欢的语气，比花血牙还要冷冽，还要坚定。
“今夜，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否则，我绝不会让。”
“好，我成全你！”
花血牙盛怒，拉起红线，像驾驭着十条血红毒蟒，向莫惜欢撕咬而去！
“喝！”
这一次，莫惜欢没有躲闪。
而是振臂低吼，用内劲震开红线，向花血牙直逼而去！
花血牙一惊，下意识后撤。
同时，拽回红线，在莫惜欢身上割出数十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然而，莫惜欢好像感觉不到疼痛，根本不停步。
宛如一头野兽，眼神死死盯着花血牙。
就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也要向他一步步靠近！
这种疯狂的举动，让花血牙胆战心惊，步伐乱了一下。
莫惜欢抓到这个破绽，突然，赤手抓住一根红线，不顾手掌鲜血直流，用力一拽！
“唔！”
花血牙被拉得一个趔趄。
还没回神，莫惜欢已经逼到面前，一掌攻来！
花血牙下意识刺出瘾咬。
两人拳来掌往，身影交错，开始近身格斗。
双方都有苦衷，都有坚持，都不能退让！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莫惜欢即使手无寸铁，带着伤势，也比花血牙强很多。
他突然眼神一凛，抓住花血牙的手腕，脚下横扫，将他绊倒在地，顺势压上去。
“呃！”
花血牙重重摔倒，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莫惜欢死死压着他的四肢，两人的脸庞近在咫尺。
啪嗒。
莫惜欢的额头上，流下一滴鲜血，落在花血牙的颊边。
花血牙这才发现，莫惜欢浑身上下，已经被红线割得体无完肤。
血液不断涌出，染红身下一大片白雪。
莫惜欢的神情却十分平静。
除了脸色苍白，微微喘/息之外，并无异常。
“冷静了？”
“……”
花血牙望着头顶的“血人”，感受到对方的鲜血浸透下来，染遍自己全身。
这种温暖包容的触感，击溃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为什么……”
花血牙嘴唇颤动，眼眶泛红了：
“为什么，你既不允许我复仇，也不允许我去死……”
“啊呀，终于说漏嘴了？”
莫惜欢失笑，带着一丝宠溺：
“方才不是说，是去赴家宴，赏烟花么？”
“现在又变成，复仇，寻死了？”
“……哈哈。”
花血牙愣了一下，明明想哭，又被逗笑，有些狼狈。
半晌，他叹了口气。
他的杀手身份，复仇目的……
最终，还是被戳穿了。
但是，很奇怪。
真正到了这一刻，花血牙竟然没有自己预料中的，那样惊慌失措。
反而很平静，如释重负，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你都知道了？”
“嗯。”
莫惜欢点点头，腾出一只手，轻抚花血牙的脸庞：
“戴了这么久的面具，很累吧。”
“……”
花血牙闻言，顿时想起入府以来，在女身的伪装下，遭受过的种种误解与磨难……
一大股委屈涌上心头，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没事了。”
莫惜欢拂去他的泪痕，一字一句，语气轻柔：
“来，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原本的样子。”
“……”
花血牙微微咬唇，眼中充满犹豫和警惕。
虽然，他的马甲，已经掉得七七八八了。
但，真正要在莫惜欢眼皮底下，解除易容术，变回男身……
还是感觉很惊悚！
“别担心。”
莫惜欢看出他的仓皇，温柔地鼓励：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妻，我绝不会伤害你。”
“可是……”
可是，摘下面具以后，我就不是你的妻了。
花血牙下意识想说这句话。
但，犹豫片刻，咽了回去。
最终，他还是抬起一只手臂，挡住面部。
沙沙……
血肉摩挲声响起，黑色长发渐渐变红，易容术完全解除。
然而，“原形毕露”后，花血牙还是把头埋向一边，迟迟不愿放下手臂。
莫惜欢就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挪开。
又托住他的下颌，将他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
这时，不远处，一条条火舌飞窜而起。
轰隆隆……哗啦啦……
烟花绽放，千枝万朵，五彩斑斓，将夜空照得雪亮。
灿烂的烟火下，莫惜欢看着身下，一个“陌生男子”的美丽脸庞。
眼神中，没有憎恶，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平静，欣慰，和无尽的柔情。
就好像，他跨越千里，穷尽半生，一直在追寻一件宝物。
此时此刻，终于踏破铁鞋，亲眼得见。
从此，余生，没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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