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血牙扛着莫惜欢离开梅园,来到沈脉的院门前。
他将莫惜欢靠置在门外,变回花鞘的模样。
这时,陈裴推着沈脉的轮椅,二人看完跨年烟火,正好回来了。
“我的娘诶!!”
陈裴看到花血牙满身是血,像个索命女鬼一样,吓得惊呼:
“您……您是五主儿?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身上的血,是他的。”
花血牙指指地上的莫惜欢。
他深知沈脉对莫惜欢一往情深,说这话时,莫名有点心虚。
“娘诶,五公子怎么伤成这样?!”
陈裴再度惊叫:
“师父,我们快将公子扶进屋内,处理伤势吧!”
“嗯。”
奇怪的是,沈脉看见莫惜欢的惨状,只是点点头,神色异常平静。
似乎对一切,早有预料。
花血牙一边帮忙,一边暗中观察沈脉。
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诡异莫测。
一直忙到半夜,莫惜欢脱离危险,花血牙才回到自己的寝屋。
虚脱一般倒在床上,连血衣都来不及换下。
今夜发生的事,冲击性太强,疑点太多!
比如,莫惜欢看到他男身时的反应。
按理说,莫惜欢常年出入青楼,肯定没有龙阳之好。
发现自己的老婆是男人以后,却没有丝毫惊讶和厌恶。
难道只是因为,对妻子爱得太深,连性别都不计较了?
又比如,莫惜欢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西域圣子”的身份的?
要知道,除夕前几天,莫蛟到处散播“折磨西域反贼”的流言,就是为了引诱他沉不住气,私闯大牢,自投罗网。
所以,莫惜欢将他绑在床上,就是为了帮他抵挡“诱惑”。
可是,这样的话,莫惜欢说自己是“前天晚上,才听到索娜喊他圣子殿下”的说法,就是在撒谎!
再比如,莫惜欢昏迷前,提出的“一年之约”。
莫惜欢身为莫蛟的亲儿子,却提出来,要帮自己的老婆变强,一年后,联手弑父?!
难道只是因为,恋爱脑晚期,有了媳妇忘了爹?!
想到这,花血牙突然灵光一现,冒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胆想法!
还记得吗,莫惜欢身上,有一半的西域血统……
难道,莫惜欢和莫蛟之间的“父慈子孝”,是演出来的?
难道,莫惜欢对莫蛟,有揭竿谋反的打算?!
花血牙“呼啦”一声,从床上弹坐起来。
本来,他嫁进莫家,婆媳争斗,折腾几个月,是为了弑夫复仇……
结果,到头来,自己的夫君,自己的仇人,竟然是自己的友军?!
难怪当初,莫惜欢会莫名奇怪,对他一见钟情,把他强娶入府!!
“唔……”
花血牙捂住脑袋,只感觉太阳穴刺痛,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他越来越确定,自己一定陷入了某种巨大阴谋,一直被莫家父子牵着鼻子走。
然而,推理了半天,CPU都干烧了,也理不清头绪。
最后,筋疲力竭,昏睡过去。
第二天清晨。
花血牙疲惫地坐起来,瞥到身上的斑斑血迹,猛地一愣。
随即,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今天是大年初一。
再过两个时辰,他的一百名西域族亲,包括索娜,就要被当街问斩了!!!
花血牙脸色惨变,连滚带爬,下床穿衣服。
不料,刚冲出房门,就和一个瘦弱的身影撞个正着。
竟是沈脉的徒弟,陈裴。
“五主儿,五公子知道您急着外出,就让裴儿带个东西给您!”
陈裴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递给花血牙:
“五公子说,请您务必看了纸上的字,再出府去!”
花血牙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只有十个字:
置死而后生,一年之约成。
“裴儿将东西带到,就先退下了,五主儿慢走!”
陈裴离开后,由于时间紧迫,花血牙并未深思纸条的内容,就像离弦之箭般,冲出殿院。
山海王府到城北刑场,距离很远,几乎要穿城而过。
花血牙刚刚走上大路,就察觉到,两边的小巷中,传来充满杀气的目光。
上百名荧光“地字”杀手,埋伏在路边,就等着花血牙现身刑场,营救西域犯人。
只要他敢做出一丁点不规矩的行为,荧光就会倾巢出动,将他擒拿归案!
花血牙稳住身形,装作闲庭信步,向刑场走去。
然而,每走一步,心就越凉一分。
虽然,族人即将被斩首,要他无动于衷,他做不到。
但,即使跨越十里长街,去到族人跟前,面对早就等在终点,虎视眈眈的莫蛟……
他又能,做什么呢?
临近午时,花血牙终于到达城北刑场。
此时,西域俘虏已经被押上高台,整整齐齐,跪成三排。
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身材彪悍的刽子手,提着明晃晃的大刀。
台下,御林军层层守卫,气势威严。
百姓们看到这阵仗,也不管大年初一围观砍头晦不晦气,早就围聚在台下,一个个伸长脖子,生怕看不着热闹。
莫蛟坐在刑台最高处,面前摆放着花生瓜子,好像郊游似的,怡然自得。
花血牙混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向高台靠近。
突然,他嗅到一股浓重的杀戮戾气。
这种压迫感,比路上那些“地字”杀手,还要强十倍百倍!
传说中的十三名“荧光天字杀手”,隐匿在刑场角落里,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再加上,莫为敌率领的御林军,铜墙铁壁般的防守。
看来,莫蛟为了诱捕他,真是下了血本!
这种情况下,花血牙脚步一僵,暂时不敢再前进了。
他的百名族亲,就跪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引颈就戮。
他却只能,眼睁睁的望着。
就连内心的煎熬,都不能表现出来!
“父亲,花鞘来了。”
莫欺风走到莫蛟身边,耳语。
“噢?她在何处?”
“就在百姓中间。”
莫蛟伸头一瞧,果然看到花血牙身着素衣,立于人海中,静静凝望着刑台。
神情倒是安稳,看不出在想什么。
“父亲,儿子斗胆一问……”
莫欺风有些不解:
“您不是说,西域俘虏被问斩,她一定会按捺不住,前来劫囚送死吗?”
“但是,儿子观她神情,怎会如此镇定自若?”
“哈哈,风儿莫急。”
“花鞘这副镇静的外表下,内心是否慌得一批,咱们走着瞧。”
莫蛟抓起一把瓜子,一边剥壳,一边发令。
“风儿,你去传达你大哥,让他把御林军调远些。”
“你手下的天字杀手,也不要轻举妄动。”
“咱们多给阿鞘一些空间,让她自由发挥,懂?”
“是。”
莫欺风离开后,很快,午时到了。
正如莫蛟所言,花血牙外表平静,内心却如海浪般,越来越汹涌呼啸!
出手吗?
救吗?
不救,等于看着族人送死。
救,等于让自己送死。
不救,意味着身为西域圣子,竟然选择旁观族人身首异处,客死他乡!
往后一生,他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救,意味着身份暴露,复仇失败,再也见不到母亲!
他这步步为营的十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
花血牙怔怔仰头,望向天空。
一轮红日,缓缓移动,就快到达正上方。
这一刻,他忽然,绝望地意识到。
他之所以会沦落到,如此窘迫的地步,归根结底,原因只有一个……
他太弱了。
没有过硬的武功,无法来去自如,轻松劫囚。
没有交心的伙伴,无法并肩作战,共渡难关。
更没有权势、财力、背景……
然而,很不幸。
这些东西,他的仇人,都有。
十年来,他凭借易容天赋,戴着面具,侥幸刺杀了其他中原将领。
此时此刻,血淋淋的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原来,这十年,他不过就是一只,躲在黑暗里,伺机咬人的老鼠,罢了。
当莫蛟这种,黑压压的“天谴”,降临时。
他不仅,救不了族人。
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台下,花血牙还在痛苦挣扎。
台上,莫蛟已经拿起斩首令牌,悠悠起身,向台下的百姓一抱拳。
“各位父老乡亲!”
“今天是大年初一,老夫在这里,祝各位来年风调雨顺,和乐安康!”
“不过,各位也知道,这安乐盛世,是靠将士们收复疆土,一点一点打拼下来的!
“可是,这些人——”
莫蛟“呼!”地甩袖,指向身后的俘虏。
“这些西域贼子!”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觊觎我中州领土,不断挑衅反抗,扰我民生和平!”
“你们说,面对这些异族妖魔,老夫应该怎么办?!”
“斩!”
“杀了他们!”
“山海王威武!”
在莫蛟的带动下,百姓们群情激奋,呐喊起来。
花血牙心情焦灼,脚步虚浮,顿时被人群撞得一个踉跄。
“斩!斩!斩!”
“斩!斩!斩!”
百姓的高喊,一声一声,撞击着花血牙的耳膜。
自责、羞愧、仇恨……
种种负面情绪,在呐喊声中,击溃了他的心理承受极限。
他剩余不多的理智,渐渐崩塌了。
“哈哈,天意不可逆,民意不能违!”
莫蛟将花血牙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开怀大笑。
他一边享受人潮的欢呼,一边举起监斩令,轻轻一扔:
“斩!!!”
“噗!”
刽子手们得令,往大刀上喷出一口烈酒。
呜呜——咚咚——
高台四周,响起号角声,鼓鸣声,气势恢宏!
花血牙愣了一下。
内心深处,最后一根弦,“啪”,断了。
他像灵魂出窍一般,僵硬地迈步,走向高台。
“干什么的?!”
两名守卫见状,立刻举枪,冲过去阻挡。
“让她上去。”
莫蛟却拦住守卫,对旁边的莫欺风使了个眼色。
最后,看向花血牙,欣慰一笑。
终于还是藏不住狐狸尾巴了吧。
西域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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