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不见了?”万丹山大长老眨着松弛的眼皮,浑浊的目珠中是一双空空如也的手。他搓动枯枝般的手指,颤悠悠地道:“掌门……这甚是奇怪,它自己就消失了,老夫未动任何手脚。”
杜木枯没有责骂他,握着不断转动的四环青铜球道:“确实有些古怪。”
灵器、仙器,受天地力量牵引,皆有其波动,在离人如此近的距离下,其踪迹很难隐匿,更遑论在场还有一个洞虚八层的高手以及一位渡劫二层的大能。
杜木枯抬手,掌中锁魂星摆动速度减慢。
地上的女人像是有了魂,双眼眨了一下,瞳仁处聚起光。
冷……好冷……滕棠的五感回归几分,冰冷的感受直达灵魂深处。她冻得骨头牙齿剧烈颤抖,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不等她缓过来,杜樰楺蹲下身,再次抓住她的头发,将她脑袋提起,盱衡厉色地问:“你使了什么手段,快说!你那些宝物藏哪里去了?!”
“她无法动口,你怎么问她都不会回答你。”杜木枯摆动手中的青铜球:“锁魂星乃冥无之主的珍宝,渡劫巅峰的修者都难挣脱其灵魂锁链。她被锁魂星锁住,什么都不能做,一呼一吸都不行。”
“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她便宜死去,什么都得不到?”杜樰楺急切起来,扯得滕棠头皮疼痛不已。
“你怎如此性急,你母亲把你养得太骄蛮了。”杜木枯瞪她一眼,在冯榆森想替杜樰楺说话时,摆手道:“你也收起你那点心思,别老替她说话。”
杜木枯让杜樰楺退下,走到滕棠头边,左手托着锁魂星,右手五指张开,伸在滕棠脸前:“待我搜完她神识,不就得知了那些宝物为何消失。问不如搜,与其分辨她是否说了实话,不如自寻真相。”
杜樰楺一副受教的姿态,如鹌鹑般乖巧站到边上去。
四人垂首盯向地上披头散发的女子,目光冰冷而无情。在他们眼里,即将被搜魂的滕棠是砧板上的鱼肉,最多一盏茶的时间,便会成为一个痴傻的废人。等拿到她身上那些宝贝,他们会斩草除根,任人掘雪地八尺也找不到女人的一点尸块。
杜木枯最后说的话,却成为了滕棠最后的希望,目前仅有的一线生机。
这句话如天籁般,萦绕在滕棠耳边,让她想起珊瑚秘境的事,天道都灭不了她的灵魂,杜木枯真的能对她的灵魂随意动手吗?
她的灵魂与热血岁月绑定在一起,搜魂意味着暴露系统的存在……
深陷雪中的滕棠动弹不得,识海中,杜木枯的精神力不再化成象形玉印,镇压她灵台,而是丝丝缕缕地包裹她的灵台,再如幼苗扎根般,试图侵入她的意识。
那瞬间,滕棠感觉自己的心思全部暴露出来,灵魂像一本展开的书籍,任人翻阅。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刻,滕棠放弃了挣扎。
杜木枯的精神力入侵滕棠灵台的那一刻,上方断网的系统蓦地闪现。黑色的漩涡几乎覆盖滕棠的识海之顶,中心流动的黑丝拉长,与滕棠灵台相连,她原本澄澈的灵台忽然变为半黑半白,如阴阳鱼般逆向转动。
系统的提示词终于变了,不再跳出连网失败的消息。
[安全提示!系统检测到你有信息泄露的风险,请不要点开陌生人的链接,并到账号安全中心加强防护。]
[已屏蔽来自杜木枯的浏览请求]
很快,杜木枯发现自己无法入侵女子的灵台与意识,像是撞到厚厚的一堵墙,他的精神力竟然开始崩裂。
他连忙掐诀,运作心法。手中的青铜镂空球,在咔嚓几声后,浮出几颗蓝幽幽的星石,在外边四个圆环上飞绕。球中心的幽蓝之光熄灭,不一会儿,又亮起更加邪异的黑红之火。
锁魂星几乎贴到滕棠额头上,圆环、星石与青铜球转速很快。倏地,一束暗红色的光照射出来,穿透滕棠的眉心,透入她灵台内。
[警告!系统检测到恶意软件,正在收集你的**信息。]
[正在扫描……]
借助锁魂星,杜木枯的搜魂术依旧没有起作用,他问女子:“宝物藏在哪儿?”
正常情况下,被搜魂者会下意识去回顾相关记忆,同他分享一切。然而在这个女人这里,他处处碰壁,精神力不仅侵入不了其灵台,他问完问题后,竟然什么都瞧不见。
[已拒绝访问]
[扫描成功,正在清扫恶意软件。]
眼前刚闪过一片黑暗,他的精神力就如同遇到洪水猛兽的虫豸,丝丝缕缕地溃散、消逝。
灵魂的刺痛,让杜木枯身体僵硬,仿若有无数细刺扎他,渡劫二层的他竟直愣愣地倒进雪地。
“咔嚓。”发出轻微的响声之后,锁魂星裂成两半,一半掉在滕棠右脸侧,另一半滚到杜木枯脚边,中间的冥火已经完全熄灭。
“父亲?!父亲你怎么了?”杜樰楺慌张地跪在他身边问。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可杜木枯却无闲暇功夫去思考。他忍受着剧痛,眉毛眼睛几乎皱着一起,额角青筋都凸起了两条。
灵魂不受镇压与拘束后,滕棠转瞬间就连上网,与此同时,她收到一条提示:[你的徒弟李偲缨正在召唤你,是否前往?是否]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是],生怕慢了半拍。
顷刻间,埋在雪中的女人消失了,如同她那些奇异的宝贝,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波动。
“人呢?人呢?”万丹山大长老惊慌失措地向四周看,瞧不见一点儿人影。
冯榆森脚部聚满灵力,低空御行上千米,在附近搜索半晌,依旧寻不到人。他既惊疑又愤怒地回来,将剧痛缓解的师父搀扶起,狠声道:“必须杀了此人!她身上有狂刀门的标志,多半是狂刀门的弟子,我们可在仙墓中寻找此门派之人,挟为人质,逼她就范。”
杜木枯盘坐在冰雪上,一脸苍白,异常赞同他这位徒弟的话:“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人如此古怪,被她背后之人严密保护着。若不杀她,被她背后之人找上门来,将是我万丹山的灭门之灾。”
“这世上……”他忽而垂头,喃喃声中尽是失意:“竟有人能施展保护灵台的术法……”
自古以来,世人公认天央大陆高手云集,拥有最厉害的修者。此时此刻,他却有些怀疑,最顶尖的修者或许不在天央大陆,而在那神秘之地、隐修者卧龙藏虎之地——东妖灵陆。
他不相信滕棠来自其余蛮荒陆地,或者是天央大陆土生土长之人,拥有这等实力的五灵根修者,背后势力定然不凡。
“但她单独行动,且看起来像新入门不久的弟子,抓那些狂刀门的人,真能威胁到她吗?或者,万一她不是狂刀门的弟子,只是捡到狂刀门的玉佩衣饰……”
杜樰楺焦急不安地说道,脸上出现悔意,如果父亲直接杀了那女人,再从对方身上搜寻宝物,而不是搜魂触发灵魂类秘术,想来自己和付郁的仇已经报了。
“把仙墓翻遍,也要将她找出来。”杜木枯站起身,一脸严肃地说:“若未寻到人,仙墓关闭之时,任何人不得停留,尽早在仙墓出入口布下埋伏,让她自投罗网。”
仙墓北部。
付岚山盯着徐扉罗瞧了会儿,便撒蹄子上前,绕着人奔跑,说他们曾经认识。
十年不见,徐扉罗的相貌没有什么变化,但实力进步很快,曾经还在筑基二层的境界,如今已有出窍六层的实力。她身着自在派的浅素绿衣,双肩依旧披着她娘送给她的白色披帛,那张娇俏的脸上满是疑惑,她怎么可能认识如此灿亮的九色灵鹿。
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滕师妹的模样,自己看到花花绿绿、五光十色、光彩射人的东西时,总是会想到滕师妹。
付岚山停下奔跑的蹄子,意识到它现在不是地蛟蛇或九色猫了,现在披着的是鹿壳子。
它见自在派的人团团围住徐扉罗,以警惕的目光盯着它,连忙用灵力在空中书写:不记得我,但还记得滕棠吧?
看到这串歪歪扭扭的字之后,徐扉罗态度大变,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急步上前问:“滕师妹来天央大陆找我了?她在哪儿?这十年过得可好?我有想过回明月大陆找她,但是舅舅不允许。”
走近了,九色鹿的光芒便愈发灼眼,尤其是头顶那对灯管般的鹿角。徐扉罗抬手半遮着双目,眼里的泪一半是被光刺激出来的,一半则是因激动:“我就感觉这扎人眼睛的光万分熟悉,此前只在滕师妹身上见到过……她那身黄金铠甲比你还亮,曾眩得我头晕目瞎。”
碍于别人听不懂它的鹿语,付岚山只能慢吞吞地用灵力写字:她很好,活着就是好,她现在在仙墓中央。
李偲缨站在后方,看他们聊得越来越欢喜,尤其说起师父时,脸上总会露出亲近的笑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师父总是孤身一人,若说谁和师父最亲密,那一定是自己。
“我和滕师妹亲如姐妹,如今分开十年,我甚是想念她。”徐扉罗眼含热泪地说道。
李偲缨皱眉,鹿焰宗她知晓,是福鹿宗的附属门派,而福鹿宗要次于祥天门。她被关进六鬼十凶傀运盒之前,没听闻过徐扉罗的名字,那时的徐云旭未有儿女,想来徐扉罗年纪比自己小得多。
一个如此年轻的后辈,怎敢和师父姐妹相称?她对师父敬爱有加,甘愿趴在师父膝前当名小小弟子,此人却妄想和师父做姐妹,真是异想天开,和那屠丹一样,分不清自身的地位与辈分。
“师父乔装做凡人时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那些都当不得真。”李偲缨与他们走近,冷冷淡淡地说道。
“你是……”
徐扉罗偶有听闻,狂刀门有位年轻貌美的天才女修,名为李偲缨,她一直觉得这是个巧合。她知道的那个李偲缨是祥天门的天才,九百年前就死了,葬身于雾蓝秘境。她和滕师妹还在其墓穴处待过,虽说那个墓穴疑处颇多,像个假墓。
她未曾见过祥天门的李偲缨,也未见过狂刀门的李偲缨,但在看到眼前人时,无端将二者合一,只因其气质、容貌都万分符合明月大陆流传的描述:好似一朵长在雪山之顶的莲花,洁白、冷清,看起来不近人情。
她还曾观赏过别人收藏的画卷,作画之人虽然画技一般,但还是画出了一分李偲缨的神韵,画卷上的女子宛如自冰雪中诞生的仙女,叫人高不可攀。
“你是李偲缨?”徐扉罗不禁张口问道。
在他们附近,狂刀门的二长老正带着弟子在和自在派的掌门争吵,抢那雪灵遗物的归属权。
他们吵了两分钟,声音愈来愈大,差点盖过徐扉罗的询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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