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黑墨水对不捡零食袋都持赞同态度，但与规则却正好违背。赵昭按照规则做，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但这是真的没有……还是时候未到？
赵昭抿紧唇，他看着接下来的一条，眉头皱的更深了。
黑墨水强烈抵触抬头看顾客，这与规则的避免与顾客接触不谋而合。可红墨水却是一句【别怕】。
别怕，是什么意思?
赵昭细细咀嚼这两个字，“别怕”的潜在意思就是直视客人的后果不严重。为什么不怕，因为后果可以承担。
他打开短信又看了遍规则，规则的用语是“尽可能”，但尽可能就说明不严重吗？
和在洗手间的理解不同，赵昭找到对库房管理员的描述，即使是“唯一可以信赖、依靠的同伴”，仍旧“尽可能避免和他交谈、对视”，这说明直视不是没有影响，只是不会严重到直接死亡罢了。
“别怕”并没有说不怕的好处，反而突兀地立在那里，赵昭感觉怪怪的。
第三条，又是红、黑墨水相违。客观来看都有道理，洗手间很危险，所以黑墨水说不能去，但洗手间确实如红墨水所说的很有价值（虽然赵昭目前没有精力理出来，但很明显有价值），所以它建议去也能理解。
看完内容，赵昭开始思考这张便利贴，到底哪些是他该听信。
赵昭不是个聪明的人，甚至是有个容易动摇的、敏感的人，但他很善于总结经验。
就这张便利贴而言，他不打算过于纠结内容，在不同的角度看内容，其实每一条都有自己的理由，“别怕”可能是出于红墨水对黑墨水的担心，不捡零食可能也是黑墨水工作出错，精神紧绷后的自暴自弃、自我安慰“会没事”。
笔者写下的东西可能会骗人，但笔者想要达到的目的却不会改变。不要看他写的什么，要看这样写下去会导致的后果。
第一条导致的都是不捡零食，赵昭现在要判别的是红、黑墨水的立场问题，而不是两者与规则的立场问题，所以暂先不论（赵昭还打算先用规则作判断依据）。
第二条，黑墨水的不直视客人不会导致任何坏结果，红墨水的却风险很大。
第三条，黑墨水的固守钓鱼台也不会导致任何结果，而红墨水的建议去洗手间却让赵昭死了。
另外，红墨水显然不是写给黑墨水看的，如果黑墨水能看见，她一定会回复。那红墨水只有可能是写给后来的人看的……
比如他。
而能看到的人前提都是有一定意识混乱，这种情况下，红墨水在洗手间下方落的“有线索”就有怂恿的嫌疑了。
所以红墨水是坏的一方。这也从侧面说明，超市里不止赵昭一“人”。
它随时都在看着自己，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
赵昭心脏狂跳，他闭上眼，又睁开。他将便利贴揣回兜里，表面上好像什么都没在意，余光却死死地锁着视野角落。
那东西应该不是鬼（虽然他之前胡乱了句鬼气入侵什么的）。
他更偏向于是某种精神侵袭的生物，肢体接触、眼神接触、语言交流都可能是加快精神侵袭的途径。不然它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写这些字让人误入歧途。
它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加快精神侵袭，反过来思考，不捡零食袋会增加侵袭速度。而赵昭思考后给出的唯一原因是：不称职。
目前获悉的规则都围绕着两个服务：1.确保营业员的职务得到落实。2.确保营业员的安全。
“不捡”肯定是个安全行为，但必须去捡，是因为这是营业员整理货架的职务。
不称职就会死，所以黑墨水格外崩溃却还在勉励自己好好工作，所以有那张照着结账就不会出错的九九乘法表。
……
今夜出乎意料地没有什么客人，赵昭又冷又疲，但不能闭眼。他看了看手机，快要三点。距离他连续工作时长马上就要到12小时了，可还是没有看见接班人的身影。
这时风铃响起，黏腻的雨声和脚步声混合在一起。来人没有走向商品货架，反而直直地朝柜台走来。
赵昭瞬间清醒，他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身边站定。他一点点抬起头，看见了来人胸膛上挂着的工牌。
正面，朝上。
是蓝色。
赵昭想起规则嘱托的“两个眼睛，一个嘴巴，一个鼻子”，咽了口唾沫看去。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和人类无异。
蓝工牌似乎有意避免，他们没有发生视线接触。
赵昭沉默地打开收银台对外的小门，营业员沉默地走进来，坐下。
很压抑。
在营业员没来前，赵昭还想过这人会不会带给他什么新线索，能不能纸质交流，可等他见过这人后就彻底放弃了这想法。
他似乎不是人，而是毫无生命的物件。他坐在赵昭身边，就像枯死的枝干焦黑的树，散发着浓重的压抑氛围，压抑得赵昭什么**都没有了。
03:00。
只有雨声的超市外突然传来刹车声，四位送货员抱着一大箱一大箱货物进门。而库房管理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冷鲜区。
送货员都穿着制服，戴着衣服的兜帽，尽管雨水能轻易穿过那薄薄的衣料，他们仍没有取下兜帽的打算。
他们快进快出，超市地上多了很多黑脚印。
赵昭没有在货物中看见什么渗血的牛排，他绷着精神仔细点好数量后，在验收单上签了姓名。
不同的是，他找到的笔只有红笔，“赵昭”两个字在惨白的验收单上格外夺目。
货物被依次抬进库房，结束后货物管理员消失，送货员也坐车走了，赵昭开始检查冷鲜柜。而与此同时，像座雕像不动的蓝工牌也动了。
他居然开始打理卫生！
不过……打理卫生本身为营业员工作，他这么做也没错。
但很快赵昭就发现他打扫的频率和自己巡视的频率一样，都是1h/次。所以，是分配的工作不同吗？
同样是营业员，是因为工牌的颜色吗？
……
因为是蓝工牌来接替自己，赵昭不能前去员工休息室休息，还要像规则所说一般监督营业员的收银工作。
“在这期间内您发现的一切损失都将与您无关”从反面讲就是个坑，在收银台的工作只有结账，如果蓝工牌少收了钱他又没发现，最后出现账目核对不上的情况，那他就危险了。
赵昭在现实中深有体会，他做好监督蓝工牌的准备，可在接下来的结账中，蓝工牌坐在一旁纹丝不动，顾客又不能耽搁，最终只能赵昭来算。
这比赵昭单人时还耗人心力，极度疲倦下赵昭好几次都算错。到后面只能看着便利贴边看边算，算完后还要验算三遍。
不知道为什么，赵昭感觉自己有点不会算数了。
就这样又硬生生熬到早九点，蓝工牌突然起身，赵昭以为他要做什么，竭力撑开眼皮，可他却出了门，走了。
走了……走了……
走了？！
赵昭迷蒙的眼睛瞪得像珠子般圆，内心难以置信：他，他，他下班了？
三点到九点，工作六小时，凭什么啊！
我恨。
短暂的一两秒精神后，是如陷在柔软海绵般的疲惫。赵昭眼神呆滞，眨眼睛的频率变慢，很多时候离睡过去不过是发呆几秒的事。
肩膀的疼痛和森冷，让身体潜意识也想通过睡眠修复。
再得不到休息，他一定会控制不了睡过去的。
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超市玻璃门被撞开，风铃惊得尖叫。
“救救我，哥哥救救我！”还没有柜台高的小女孩眼泪汪汪，慌张地看着超市大门，像是怕那里窜出魔鬼一般。
赵昭也被感染得紧张起来，情不自禁道：“怎么了？”
话一出口，他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
他刚刚说话了。
“他们、他们追我！”小女孩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青年的变化，一边掉泪，一边急个不行：“哥哥，快让我进去！”
超市内部一览无余，能够容身的地方只有躲在收银台的柜子下面。小女孩很小，完全能藏住。
赵昭默不作声。
小女孩愣愣地看着青年，不明白前一秒还那么关心她的大哥哥怎么变得跟外面的人一样了。
她慌得不行，无助地哭嚷：“进去，进去，欢欢不想死呜呜呜……”
豆大的泪珠掉个不停，小孩的脸蛋如初生的花瓣般柔嫩，赵昭别过脸不愿再看。
女孩亮黑的眼睛盛满迷茫，泪珠一颗颗往下掉：“欢欢真的不想死……”
赵昭抿着唇，唰唰写下一行字，通过柜台递给小女孩。之前已经破戒了，再说一句话也没什么了：“你回答正确，我就同意你进来。”
小女孩踮起脚尖费力地够到纸，打开一看：45*6=?
“二百七。”
稚嫩的童音回答道，小女孩眼神里带着钻石般闪耀的期盼：“大哥哥欢欢回答对了吗？”
在小女孩思考时，赵昭迅速冷静下来。他回想起递纸的举动就无比后悔，他不应该因一时的同情就给小女孩机会。这是可能要他命的大事。
小女孩回答错了，那还好；小女孩回答对了——这么大的孩子知道乘法怎么算，那她还是孩子吗？
赵昭骑虎难下，在小女孩殷切的目光下，他的手像被冻住了，黏在了柜台上，打不开收银台的小门。
不，他不用再掩饰了。
赵昭起伏的心绪平静下来，那不是承诺。那只是冲动下的产物。他也不是严格按照规则来的，他没有拒绝小女孩三次，小女孩也没在三次被拒绝后再提出请求。他在这期间甚至说话了，谁知道它会不会通过他的发言行为窃取到什么。
他的思维如钢铁般冷静。
他或许有义务对小女孩的生命负责，但在这儿之前，他更有义务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好凉凉……（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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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超市营业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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