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误认骆眠为小姑娘,本以为他早该忘了。我不愿深思,骆眠为何此时提起?
“是师姐不小心说错了话。”我勉强出声解释。甚至想开个不痛不痒的玩笑,好揭过骆眠疑问。可望见他认真的神色,我顿时语塞。
骆眠似赞同地点头,面上不泄露丁点心绪道:“一时说错,也有可能。”
我喉咙一梗连忙点头,又想起骆眠看不见,附和道:“师弟莫怪。”明知错漏百出,我只盼匆匆掩饰过去。
“可一切都不一样了。”骆眠飞快红了眼眶,幽深无神的眼染上绝望,他喃喃自语道,“自我双眼看不见后,师姐也不像从前仿若变了一个人。每每你变幻声音装作男子,若不是我暗自警醒,差点认不出那是剑心如一,外冷内热的大师姐。”
原来骆眠聪慧心细如此,一直隐忍不发是对我抱有信任吗?我无法镇定,小心翼翼地问: “你…为何不继续装作不知?”
骆眠添避而不答,他狠狠擦过眼睛,浑身微微发抖:“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我唯独无法回应骆眠这声疑问。世上千千万万的姓名、身份,唯独没有属于我的。
骆眠添鼻子发红,泪珠不停落下,像极了当初无依无助的小孩。“师…骆眠,别哭。”我从未像此刻慌乱,骆眠许久不曾落泪,这次却因我惹哭了他。
抹去脸上的血污,我身着狼狈不好靠近,翻出一条白帕慎之又慎放在骆眠手边:别…哭。”
骆眠并不接,他自顾地转过身,磕磕跘跘地小步跑开。眼看小少年撞上棵树,绕开又往前大步走。我心急火燎追上去:“你去哪?”
“别过来!”骆眠忽地回头道,他小脸上满是泪痕,说完执拗转身离开。“小心前路有树。”我气急又心虚,只敢远远地跟着。
骆眠脚下一滑跌了一跤,闷不吭声爬起来继续迈步。他的脚印一轻一重,走路的右腿微屈。
小少年倔强的模样,我恨不得过去背起他,好好教训一通。联系起自己此刻身份。在骆眠心中,我不再是他亲近的大师姐,转眼成了不明身份之人。连好言安慰,我都无立场说出。
骆眠在前面走走停停,我远远跟着照看,不敢吭声。打定主意等他冷静,再好好解释。哪怕骆眠生我的气,我也做不到留他一个人。
簌簌枯叶飘至脚边,小股的污浊黑气冒头。我一惊,细看丛林过分的寂静。
骆眠像是走累了顿住脚步,他背靠一棵古树坐下。小少年双臂围住头埋在膝盖间,隐隐约约传来啜泣声。
我想了想出声道:“这里不安全,我先领你回去好不好?”
骆眠抬头侧过脸,含泪的眼水泽一晃,低声道:“你别过来。”
四周人形红雾弥漫安静无声,如群山三三两两矗立。我快步往前拉起骆眠,树顶坠落的红气灼出了一道深坑,冒着屡屡黑烟。我咽下喉间的血,背手而立冷笑道:“何来的宵小之辈,还不现身?”
浓毒的瘴气吞噬一片树林,裹着黑衣的人慢步走出,他只露出一双纯黑的眼笑道:“魔尊之子又如何?无法再护住你们了。”
重重的黑影围绕,包裹严实的黑衣人远远而立:“乖乖受死吧!”红雾所及,寸草不生。鸟儿从枝头直直摔下化作血水。
我和骆眠像落网的鱼无处可逃。
倒出瓶中的解毒丹抵在骆眠唇边,我回身催促道:“快服下!雾气有毒。”
骆眠虽迟疑片刻,还是依言服下。
我略松口气,也服下颗解毒丹,心神随之清明,望能抵挡这毒气一二。
立于骆眠身前,我低声道:“师弟小心,来者不善。屏气凝神,周围尽是毒气。”
“他在何处?”骆眠踏至我身旁,他眉目凝重,指夹几张朱砂黄符蓄势待发。
我催动体内小小内丹,拾起一根枯枝灌注稀薄的灵力,依着记忆画下隔绝阵。低头一看手上的红绳不知去向,我一面紧盯黑衣人,冷声道:“勿轻举妄动,先传讯给屏刑。”
骆眠看不见,他不知敌人有多强。四处黑影僵立,应是由毒气聚成的人形,恐怖如斯。一人得以操纵这些毒物,不是几张小小符咒能伤及的。
骆眠一声低呼,我低头一看,他手中的符咒尽数燃起,化作灰烬。骆眠未灰心,执着金笔又作符。
黑衣人诡异的笑声回荡:“雕虫小技,妄想逃出我的掌心。”
骆眠手中的金笔失去的光芒,仿若死物。他一时有些无措,飞快眨着眼。
别无他法,我跟着高声冷笑:“你敢对我下手,怕是不知我们的身份!他是源庭真人入门弟子,你想得罪整个潜泷门?而我认识魔尊之子,你也敢动?”
我强撑着气势不顾骆眠隐隐的抗拒,紧握他发凉的手:“你若就此退一步,我便不同你追究。”
“任你们是谁?不过是将死之人!”黑衣人并没有那么好糊弄。他张狂一笑,刺耳的铃声回荡,红雾刹那间遍布丛林,黑色的人影渐显青色布满浓毒的脸。
天色发红,透明的屏障砰然破碎,我支撑不住地吐出一口黑血。解毒丹还是对这毒气无用,黑衣人远远站着是想慢慢耗死我们。待毒气深入心肺,如附骨之疽,只怕药石无灵。
黑影无所顾忌地逼近,我拉着骆眠匆忙躲避,枯枝冲黑影打去,它们反而化一作二,越聚越多将我们围起。
荒郊野岭,光凭我们之力,怕不能完好地逃出了。
回身看了一眼骆眠,他紧抿着唇,脸色隐隐发青。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骆眠好不容易活下来,我决不能让他有所闪失。
骆眠的命只有一次,可我不一样。
一名女鬼,何畏死?不过同归于尽!
强行催动体内躁动的金丹,我眼前发黑,忍着彻骨的痛意,轻声唤道:“骆眠,我并非有意占你大师姐身躯。”
听不到骆眠的回应,我握住的手无力松开,由衷自语道:“原想替她照顾你……”
如今是不成了。
身体最重要的部分割离,筋脉寸寸震碎痛意直冲脑海,我忍不住嘶喊出声。金色内丹离体,蕴含无穷力量直冲黑衣人而去,轰然爆发,亮彻天地。
拼着最后的意识,我翻身抱住骆眠扑倒地上,无力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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