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玲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问。
若是还在那小小的庆镇或是何镇,杜玲是相信这种一见钟情的说法的。
但在寿康,她心有疑虑。
董珍人如其名,是董家的珍宝,一双眼睛干净透彻,心里头想的什么能叫人看的一清二楚。
这样的姑娘嫁到皇家去,真能过上好日子吗?
高宁听懂了她的意思,嗯了一声。
“不过凭着董家的权势,就算是在大皇子妃手底下,她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高宁轻声道。
定下三位皇子的亲事,景仁帝总算想起今日的中秋宴是场宴会了。
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杜玲尝了几口菜,没喝酒。
她耳力好,能听到另一边男人们推杯换盏的声响。
与之相反,这头的夫人们并不热衷于歌舞或是美食,每个人都忙着交谈、互换信息。
内宅有内宅的忙法,不比男人们在外打拼来的轻松。
月上中天,太后身子疲惫先行离场,安平陪着她一起回了慈宁宫。
景仁帝与朝臣们一起赏了烟火才离开。他离开后,皇后与大长公主没一会儿也走了。
不日便要离京,况且镇国公府一向独来独往。上头的几尊大佛走后,关成业便也领着杜玲回了家。
在府里陪着国公夫人与关昭待了几天,杜玲便接到了返回屏州的消息。
八月十九,屏州的一干人等一同出发,温朝因弟弟成婚,要比他们迟几日出发。
自打定了日子,国公夫人和关昭的情绪便一天比一天低落。
杜玲和关成业急的团团转,倒比他们看着更为难。
不过国公夫人与关昭早已习惯这聚少离多的生活,没几日又打起了精神,转而变成给两人的行囊增加东西。
什么质地上乘的软甲、伤药装了好几个箱笼。就连杜玲在军营里没法穿的衣裙都收了两个箱子。
“这些衣裳买来也是浪费,何必花这个钱呢。”
国公夫人眉毛一抬,做出一副不满模样。
“怎么能说是浪费呢,军营里头每月都有休沐,你如今又是四品同知,总不能外出赴宴还穿战甲吧。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
“我这些衣裳都是云锦楼里买的,拿到屏州去绝不会差,听师娘的,别跟你师傅学。”
关成业撇撇嘴,不说话。
一旁的关昭扯扯他的袖子,吸引他的视线。
“昭儿给您打了几壶好酒,已叫管家装到车上了,祖父开箱的时候可要注意些。”
关成业眼睛一亮,揉乱了关昭的脑袋。
“还是我昭儿好!”
离开前,杜玲还去高府和董府走了一趟。
礼部那边传了消息,董珍与大皇子的婚事定在了年关,是三位皇子中最早的一个,算起来也就三个多月的功夫了。
做皇家的媳妇不比嫁入平常人家,董珍这几日已是忙的团团转,全身心的准备婚事了。
知道杜玲马上要回屏州后,小姑娘还红了眼眶。
“那我出嫁,玲姐姐是不是来不了了。”
“天气渐冷,西羌那边定有骚乱。”杜玲说道。
这意思就是她大概是回不来了。
“不过到时候我定会送上厚礼,你可别忘了我才是。”
董珍破涕为笑。
两人又聊了几句,杜玲最终还是没问出董珍对大皇子的看法。
盲婚哑嫁,不论是镇子里的姑娘还是宫里头的公主,都逃不开这四个字。
至少董珍眼下提起大皇子是红着脸颊,那便足够幸运了。
杜玲从董府离开,又去高府,但不巧的是高宁有事外出了,杜玲便没有进去,只留了口信给高宁,提了自己不日便要离开的事情。
离开高府时,天色尚早。
杜玲站在街口,看着清冷的街道,突然想到西街去走走。
她向来是生了主意便去做的人,当下便往西街去了。
比起东边权贵人家扎堆的冷清肃静,西街就热闹了许多。
百姓们面庞、衣裳干净,街上连乞儿都见不着。烟火气伴着人声,繁华热闹,一派盛世之景。
杜玲就这么看着,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激荡来。
不愧是一国之都,能有如此风景。若是哪日屏州也能有如此风光,那该多好。
杜玲想起了屏州城的百姓们,衣裳并没有寿康城的百姓们体面,甚至袖口膝边都打着补丁,但脸上带着与他们一样的笑容。
那是生活在平安有序的城镇里才会有的笑容。
此次回去,多去拜访拜访叶大人吧。
叶大人任屏州提举,主管屏州市易司。
杜玲心想着。
寿康城里到处都是商铺,往来商贾贸易热络不绝,屏州却稍显冷清。
若是能像寿康这般,屏州的百姓们也能过得更舒心些。
杜玲想着,心里对屏州也生出了几分思念。
不知道雁荷最近过的怎么样。
“杜…大人?”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杜玲愣了一下,侧身看去。
“谢公子?”
.
自打城门口一别,杜玲与谢嘉运便再也没见过,她也想不到今日会在西街同对方相遇。
不过在寿康呆的越久,她越能明白为何私底下谢嘉运同关成业如此亲近,明面上两家却少有走动。
镇国公府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皇帝既想用它,又怕这刀伤了自己,于是便把这刀放的远远的,离自己的要害远一些。
而谢家,不仅是使这刀更锋利的磨刀石,更有可能是刀上淬着的剧毒。
当初谢嘉运身怀苏义通敌叛国的把柄逃亡,并不是慌不择路,而是故意往屏州方向接近。
镇国公与苏义不对头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情,谢家信任镇国公,皇帝却不一定会信任。
但当时情况危急,皇帝只能下了密旨,要求关成业全力配合谢嘉运,这才有了杜玲后头的事。
“还未恭贺杜大人荣升。”谢嘉运温声道。
“我也没想到自己能坐上这个位置。”
杜玲说着,语气有些感慨。
她都做好了被逐出军营,给雁荷做几年护院攒钱,再开家武馆的打算了。
谢嘉运看着面前的姑娘,神色温柔。
“杜大人屡立军功,皇上必然不会叫底下的将士们失望。”
“唔。”杜玲意味不明的应了一声,“那倒也是。”
杜玲的长相外貌并不出彩,在大街上并不会招惹太多视线,但同谢嘉运站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两人说话的功夫,杜玲发现那些经过他们身边的百姓们都不自觉慢下了脚步。
怎么说也是高门贵户家的公子,跟她这么站在大街上唠嗑算什么。
杜玲开口道:“许久未见,不如找家茶楼坐坐?”
杜玲一开始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毕竟她和谢嘉运在通州与屏州的那些日子,常常坐在一起探讨书里头的东西。
但在她看到谢嘉运身旁的小厮那难掩惊讶的神色,以及谢嘉运突然通红的耳朵。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里不是通州也不是屏州,更不是军营。如今他们两个也不是百户与咨议参军的身份,而是一对在外人看来正适龄的男女。
小厮用一种敬佩的眼神看向杜玲。
这位姑娘是何方人物?居然敢主动开口邀约自家主子,要知道,就连王家那美若天仙的小姐公子都拒了…
谢家公子的才貌名气在寿康是出了名的,与之一同出名的是他内温柔却坚定的性子。
不论姑娘家用什么理由与借口,他都牢记着男女大防,从不逾越。
姑娘们既为此感到倾心,又此无可奈何。
总之,在寿康的姑娘们屡屡碰壁后,已没有人再把心思放在谢嘉运身上了。
谢嘉运清咳一声,瞥了眼小厮。
小厮顿时老实下来,眼神也收了回来。
但就这么一打岔的功夫,杜玲和谢嘉运之间的氛围却变得微妙起来。
谢嘉运红着耳朵,杜玲视线飘忽。
好像,男女之间如此,是有些亲密了。
“啊,关昭还在家中等我,今日怕是不太方便。”杜玲说道。
谢嘉运松了口气,心里却紧了起来。
“中秋宴已结束,将士们不日便要启程回屏州了吧?”
你,也要走了吧。
“嗯。”杜玲轻声道。
咨议参军并不是正式官职,谢嘉运并不能跟着她们一起到屏州去。
宫里下了旨,会安排他到翰林院做事。
谢嘉运眼眸低垂。
“那便祝杜大人一路顺风。”
“多谢。”
话题到这,好像便该结束了。
两旁的百姓们视线落在他们身上,难掩好奇。
杜玲干巴巴开口道:“那我便先回去了?”
谢嘉运慢了两拍,回道:“好,杜大人慢走。”
杜玲的视线如蜻蜓点水般划过那玉色的耳垂,那处已褪去红晕,虽还是好看的,却不如刚刚扰人了。
谢嘉运站在原地,目送杜玲转身离去。
此次一别,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了。
谢嘉运从小就比常人聪慧,他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密密麻麻的潮湿从何而来。
就好像腐烂的桩子上长出蘑菇,有些东西并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譬如生老病死,譬如爱憎别离。
那道脊背挺拔的身影慢慢远去,却又在某一刻突然停下脚步。
谢嘉运错愕的看着杜玲回身走近。
“这几日我在府里也有看书,攒了许多的问题…”
杜玲的视线飘忽,一下落在谢嘉运的手上,一下落在谢嘉运的脸旁。
“我的意思是,之前你说有问题便来问你,还算数吗?”
恍惚间,好像有阳光洒进来,蘑菇密密麻麻的长满桩子,缝隙间还挤出几朵嫩嫩的小花儿来。
“当然作数。”
谢嘉运说到。
他希望永远作数。
好久没见面的两人又要分开啦~下章回屏州咯[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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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婚事(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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