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可真是个不错的地方。”领头的人兴高采烈地和同伴们顺着高高的楼梯往上爬，一边说说笑笑一边俯视下方。
那楼梯摇摇晃晃，发出刺啦的奇怪声音，上面的人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
他们直到爬上了最高处，找了个仅有几丈宽的小平台坐着。
一个坐不稳就会掉下去摔成肉泥。
“这里够高了吗？”那一群人中，说话的是个一身宽大衣服的青年。他皮肤之下埋着无数神经数据线，在说话的时候闪动霓虹的光彩。
他回身问的是身后的矮个子少女。
少女看起来倒是普通，说话的时候也很平静，“虽然算不上多好，但也差不多了。站得越高，收集的数据越多。”接着她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终端，开始记录。
“天空之城的构造真的很有意思。”少女喃喃自语，手下动作不停。只有在说到这个的时候，她才显得神采奕奕。
但其他的玩家对这些没那么感兴趣，他们爬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更多是为了看景色。这座城市几百年前还是废墟，在尸骸的框架上建立了今天的向日葵。
但它大部分地方还是透露出破旧的荒废感。很难想象这里居然会是人类最大聚集地之一。
从远处看，天空和海洋的颜色相似。几乎分不清这座城市如今到了什么地方。
实际上，除了中心城研究所之外，没人知道城市走的是哪条路。他们不过是跟着太阳，永不停歇的前进，像是夸父逐日。
“怎么最近光你一个人在收集数据，青衣那家伙呢？”青年蜷着腿，以一种非常危险的姿势坐在地上，晃着腿。
“他最近还挺忙的。”少女说。
青衣也算是她走得比较近的玩家了。
“最近的确好多活动。”青年点了点头，视线注意到对面大楼屏幕上，无数正弹出一堆字：“白红大战，天空集团vs菲尼克斯集团，顶尖势力大战，到底鹿死谁手？——哈哈，当然最后的胜利者是我们玩家公会！”附上一个得意的笑脸。
玩家公会的标准手段。
主要是为了展示自己最后获胜了。还有人会在大屏幕上放霸气混剪。
“最近有很多活动吗？”少女有点惊讶的抬头问。她一直都埋头做事，压根没注意。就算系统把任务怼在了面前，她也压根不会看上一眼。
公会里还有一部分玩家是像她这样。
“对啊。”没等青年回答，他身后的其他人就开始叽叽咕咕说话。“除了之前的那个大战，最近还有什么建城活动。”“都是主城了，做什么会奇怪啊。”
“建城？”少女的眼睛亮了亮。她对于这些建筑之类的非常感兴趣，于是收了东西站起来，说：“这种事怎么不早点说。我能够在城里建房子吗？我手上多得是建筑草图呢。”
“能吧？”青年歪了歪头。
“我要去找玫瑰，她应该能给我安排几个地方造房子。”少女兴高采烈的往下爬，准备带着那堆东西去找玫瑰。
“要我们陪你去吗？”青年问。
“不用。”少女说。
她顺着楼梯到了一处小台阶，然后又躲过几个裸露在外的钢筋。一路上那些刺眼的灯光一直亮个不停，伴随着打雷般的音乐。
好不容易到了街道上，沿着有裂缝的路往前走。突然从拐角处窜出来一个巨大的机器怪物头颅。
有着狰狞的面目和流动透明液体的管道。那头颅似狐似狼，眼眶黑黢黢。
她没被吓到，往旁边走了一步以免被撞到。
而头颅后面的躯体是合金制成的，被刷上了绚丽的荧光蓝。这个奇异的机器有锋利的爪子和尾巴，上面正坐着一个人。
那少年赤着脚，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是黑色的纹路。他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还要小，而且笑容相当肆意。
“西西……你怎么在这？”少女认出他来了。
“在街上闲逛！”对方大声地回答她，“我把实验室里的半成品偷出来玩一会，你看到它漂亮的头颅了吗？……噢，你急急忙忙的打算去哪，要我载你一路吗？”
不等她拒绝，西西就让机器俯下身体，对她招手说:“上来吧，大建筑家。”
等她踩着踏板上去的时候，西西吹了个口哨。巨大的机器跳跃攀上墙壁，灵活得像是一只壁虎。它在屋顶上跳跃的时候，带起一阵风。
“实验室那些家伙居然造了个这样的家伙。”少女低头抚摸了一番流线型的金属，赞叹道。
“哼，他们每月的研究基金可是财务大头，要是连这个都造不出来，我就要怀疑他们的能力了！”西西拖长声音，然后轻轻拍了拍机器的头颅。
“坐稳了！”
直到走出去十几米，西西才意识到了什么的问：“你准备去哪儿，大建筑家？”
“我打算去找玫瑰。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少女问。
“玫瑰？”他转过头来看，那双眼睛闪烁着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在中心城。”西西狡黠的说，“我是从实验室里偷听到的消息。”
“我没有权限去中心城。”少女挺直的背微微塌了下去，叹了一口气。
“没事，我猜还有人能帮助你！”西西说。
“是谁？”
“当然是金属啦。我记得只要去基地就能找到他……你可以在摄像机面前说要见他！”西西转头扫视了一番周围的场景，他们正在一号外城。最近的基地在贫民窟一层。
于是他愉快的调头换了个方向。
越靠近基地，街道上玩家越多。
在他的视线中，能够看见玩家头顶的绿色昵称。清楚地将玩家和NPC区分开来。
眼看基地到了，西西刚停下来，就看见有个外表是女性的玩家，一身血的从远处跑来。她的神色有些茫然，还没进基地就开始喊:“鸣默！”她叫的是那么的大声，仿佛在叫唯一的救星似的。
连西西都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绝望。
正好这个时候有三个人走到了二楼的楼梯那里。看起来是要告别。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让他们都惊呆了。
其中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年反应最快，他大跨步的从上面下来了，迎了上去。
他刚冒头，那玩家就冲了上去，握住他的手臂。
“喂，这是出了什么事？”跟在那玩家身后的还有几个，似乎是她的朋友。西西提高一点声音，对他们说。
“我们也不太清楚。”对方茫然的回答，“死了一个NPC后小艾就这样了。她坚持要来找人。”他们谁说着，指的正是刚刚走来的少年。
小艾？那个玩家是叫这个名字吗？
西西拉住机器，转头看向那边。
小艾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她本人都没察觉到的脆弱和崩溃。她身体不停地在颤抖，抓着少年的力气大到不可思议。
“怎么了，小艾？你告诉我。”少年冷静的问。他眼睛里是诚恳的关切，让小艾勉强冷静下来了。
“我……阿左他、他……我不应该让他和我一起去的。我就知道我不应该的！”她说话颠三倒四，“他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难受。”
她说得太乱了，西西没听懂是什么意思。然后他注意到了其他人的动作。
另外两人一个白发黑眼，另一个黑发绿眼。前者上前几步走到了被称为鸣默的少年身后，默默看着鸣默安慰小艾。
后者停在了楼梯那里，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没事没事。”鸣默很会安慰人。他放轻声音的时候很温柔，安抚了小艾脆弱的神经。“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但自从他听到“他死了”之后，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小艾的胸膛上下起伏。隔得很远的西西也能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和同样苍白的嘴唇。她顾不上在场的其他人，直愣愣地问道:“阿左……他是谁？”
这句话顺着风飘荡，被扯成了零碎的字。
“他……”鸣默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来。他当然知道小艾这句话的意思。
“你认识我，也认识阿左。你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对不对！”她提高了一点声音。
长白发的青年握住了鸣默的肩膀，让他没有倒退一步。
“当然。”鸣默清了清嗓子，某个瞬间暴露出来的混乱无常又被温和取代。他一字一顿，无比平静的说：“你们只是朋友。”
没有更多了。
只是玩家背景设定里一个朋友而已。不必深究，因为没有结果。
小艾垂下了手臂，她茫然的重复:“只是朋友？”
“是的。你被吓到了，需要休息。”鸣默说着，冲小艾身后那群朋友点了点头。他们上前来安抚并带走了小艾，送她去基地休息一会。
接着西西看见长发的青年弯腰在鸣默耳边说了句什么，鸣默的脸色好转了不少。然后他们跟着小艾朋友重新回了基地。
那个绿眼睛的家伙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看完这一场闹剧，西西耸了耸肩膀。然后叫机器俯身好让少女下去。“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他眨了眨眼睛，“我还要趁研究所发现之前，再去逛几圈！”
接着那机器往上一跳，攀爬到了房顶，几个呼吸间就不见了。
少女看了一会，收回视线，往楼梯走去。她很顺利的见到了金属，然后说清了来的目的。金属思考了一会，很痛快的答应了，让他们去贫民窟找个废墟动工，还希望能够让无所事事的玩家都去工作。
虽然少女没太听懂最后一句，但她还是对这次商量很满意的。于是就打算离开。
但在离开之前，她神使鬼差的问了一句:“鸣默是谁啊？”
“噢，”金属通过屏幕和她聊天，上面的像素小人露出一个微笑，“他是公会的荣誉玩家啦！”
荣誉玩家？
她可从来没听过这个说法。是金属现编的吗？
白术知道鸣默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他是除了鸣默外，最了解阿左和小艾关系的人。
“她不会记得过去，无知是一种幸福。”白术靠近他耳边说。
鸣默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
“我还是有点担心，我们回去看看吧。等她醒了再说。”
“当然。”白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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