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还没醒就感到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我，那眼神我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我本来不想理，但他实在太过火，似乎察觉到我醒来了，低下头慢慢蹭我颈窝，沿着我脖子一路啄吻，我觉得痒，眼看着他越发过分，我按住他头不让他乱动，自己也睁开了眼睛。
天才蒙蒙亮，我根本没睡多久，低头看他，就见他乖乖的伏在我脖子上没有再动，我啧了一声，开口道：“一会儿给我滚回去，下不为例。”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抱我的力度，这么多年相处，我自然也知道他这是不愿意了，我心中冷笑，不愿意也得愿意，反正我不会答应他说的话。
所以我没管他，只顾道：“我一会儿送你回去，之后再不能下来，你听见没有。”
他闻言猛地起身，双手支在我脑袋旁边，眼神意外严肃，“那昨天我们说的话呢，你答应吗？”
他发丝垂到我脸上的，我感觉很痒，我静静地同他对视，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似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慢慢抿起了唇，一双眼睛也不再亮晶晶了，变得灰蒙蒙的。
我忍不住皱眉：“活一天是一天，这事没得商量，你也别再管，否则我真的会生气。”
我一把推开他，连带着推散温馨的氛围，直起身看向窗外，窗外已经亮起了丝丝白光，又是一日新生。
我起身下地，准备送他回去，就听他在身后幽幽开口：“我不回去了。”
我闻言一顿，定在原地好久而后猛地转身，也没说话，只是冰冷地看着他，他见我的眼神冰冷，稍微瑟缩一下，而后下定决心，确定道：“我不回去，你也奈何不了我。”
我看他良久，而后噗嗤一声突然笑了，“怎么，你在威胁我？”
我面色突变，瞬间变得暴虐起来：“你敢威胁我？！”
他静静地看着我，没有退却，堪称平静地摇头，低声道：“我怎么会威胁你呢，我是求你啊，你不想杀小孩子，我只是想多陪你几日罢了。”
说完他抬起头，面色悲伤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这也不行吗？”
他外貌是无害的，这样可怜地望着一个人，是很容易让人心软的，我也不可免俗，只是我私心不想让他待在外面，外面对他来说太过危险，若是旁人知道他顶替秋山的身份，迎接他的只有死路一条，连我也不能免受灾祸，毕竟我的城主之位表面上就是代秋山做的。
若他不是秋山，那我的城主之位也不能保全，宿川城的城民向来重情义，他们若是知道真相，我同他会一道被烧死。
只是……他很少求我。
不，应该是从未求过我。
我垂首不再同他对视，心中忍不住挫败，我想不通他怎么突然不听话了，明明之前还是很好的，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多陪我几日？可是多了那几日又能如何？我还是会死，他最终还会孤身一人。
因此我只能喃喃出口：“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们总会有分离的那天，他总该适应的，何况，我待他也算不得好。
他见我有所松动，赶忙从床上跳了下来，难得地兴奋起来，那双布满阴霾的眸子如今也重新布满了星光，恍然间我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的他是意气风发的，常年欢笑，像是从未经历过烦心事一般，耀眼夺目。
“你答应了？”他很开心。
我默然无语地看着他，是啊，他只是想陪我，我为何总是推开他呢？我这么不近人情吗？
不是的，他绝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因为，他不会被旁人接受的。
他的存在就是原罪。
一个靠吞食自己兄长才得以存活的怪物，怎可能得到众人的认可？
他得不到的，旁人知道了，只会活活烧死他，即使他有着强横的实力，但我知道，他的能力不能施加于人类身上，那只会导致自噬。
既然他拥有这么强的力量，我又为何不让他出来帮我杀外面的异形？
我也不能。
因为，见血只能让他变得疯狂，成为一个择人而噬的怪物。
因此，他只能待在高山之上，不可踏入人间，亦不可沾染血腥。
所以我摇头，略过他走向竹屋那边的凳子上，坐下去揉着自己的头，我感到一阵糟心，他向来听话的，我们几年前就约好，他该听我话的。
“你没必要下山，我每隔三日便会上山看你，你照样可以陪我。”我皱着眉，十分疲累。
他听见我说话，从那边赶了过来，也拉开一个凳子坐在上面，我能感受到他就坐在我旁边，他在盯着我，没有说话，沉默地盯着我。
“……”我手中动作一顿，抬眼去看他表情，只见他万分严肃地看着我，见我抬眼看他，这时他才开口道：“我要下山，我要在你身边。”
他像是听不懂话似的，一根筋地想要下山，我觉得不可理解，甚至有些恼火。
都说了我不是好脾气的人，向来也不喜旁人忤逆我，他这样做算是踩在我的怒点上了，我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很狠地瞪着他，语气森然：“你是一定要与我对着干了是吧。”
见我真的生气，他犹豫几番，而后坚定地点头。
我只觉得一阵荒谬，只想把他脑袋掰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难不成他真的以为，我会需要他的陪伴？开什么玩笑！
但我转念一想，按照他的性格，定然是不会做出这种忤逆我的举动的，我想应该是旁人撺掇他，于是我道：“是谁让你下山的，是你自己的意愿还是旁人告诉你的。”
“况且，你下山又能做什么呢？给我做饭还是洗衣？还是说你能帮我杀异形？你什么都做不了，你下来除了给我添麻烦你还能干什么。”
我这话说的有点狠，他似乎被我说的话伤到了心，抿唇垂下了头。
“秋山告诉我的，他说让我下来陪你。”他闷闷开口。
我猛地皱眉，秋山？秋山不是死了吗？
见我疑惑的模样，他诡异地笑了。
“他没死哦，他还活着，前日里刚在我体内同我说话。”他这样道。
我闻言一个急步便到他面前，扬手便抽向了他，他也没躲，因此我啪的一声抽到他头上，我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这话不能乱说，秋山必须死，他这么做是在我雷区蹦跶。
我当初之所以让他成为秋山，一方面是因为他吞食了秋山，我不得不顺势而为，另一方面，是因为秋山的那一份药是我给下的，他正是吃的我给的药所以才无力反抗，才能被我得手，我杀了他。
其实那时我也不非要杀了他，但他太恨我了，他想要杀我，没办法，我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牺牲他的小命，我并不为他的死亡感到悲伤，因为秋山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一个活着就是污染空气的烂人，我本以为他同我想法相同，但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他扶了下他的脑袋，抿唇不说话了，这一巴掌似乎有效，他不再说令我生气的话了。
“我告诉你，你就是秋山，他的确没死，因为你就是！但你还要知道，他已经死了。”我警告般的告诉他，他还是沉默，低头没有说话，我以为他这算是臣服妥协了，因此松了口气，我不相信秋山没有死，经过他清洗意识后没人能够存活，这是他的能力。
他在骗我，而骗我的理由很简单，那便是，他想待在我身边。
只要秋山一日不死，我一刻不得安宁，他是我的噩梦，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铲除他，绝不会让他有任何存活的可能，那时候，我会让他留在我身边的，我会研究他，剖肠破肚也要把秋山给彻底消灭。
他是明白的，但是按他这么多年来被我培养的性格，他不会这么做，是谁在指导他或者说，控制他？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下山。
他不是人。
而是一只半魔，更准确地说，是拥有异形能力的半人类。
而那些异形之所以来围城，是因为宿川城中有一件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我猜它们寻找的或许就是他。
只是我不能让交他出去，也不能将我知道的告诉他，更不能用整个宿川城为他陪葬，所以最近我一直在想办法。
只要隔绝他的气息，那些异形便嗅不到他，也就能放弃围城，等不到救援、被放弃的宿川也能得到保全。
我不知那些异形找他是为了什么，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他被异形带走，他便不再是他，会变成一个没有感觉，同那些异形一般恶心人的东西。
在我看来，那就是死亡。
自我意识的彻底消散便是真正的死亡。
他已经在我面前死过一次了，我绝不会允许他在我面前再死一次。
绝不允许。
他救过我的命，在万魔窟中，不止一次。
他甚至教会了我做人，教会我自尊是什么，教会我要什么就要主动去争取，尤其是向我这样的人，想要什么不需感到羞愧，即便是抢，那也是好的，至少我学会了为自己争取。
但他忘了，什么也记不得了。
没关系，我记得便好。
只要我活着一天，他便能安然活在这个世界。
这些年来，我一直待他不好，甚至很坏，看到他伤心，其实我也心如刀绞，但我必须这样做，只有他恨我，在我们最终分别的时候，他才不会感到悲伤，可是似乎我失败了。
他并没有讨厌我。
甚至还很在乎我。
我觉得他脑子有大病。
受虐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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