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后，周兰就把浴桶挪进了山洞里。
吃过晚饭，收拾了锅碗，她借着灶台里的火光，继续打磨浴桶内壁的毛刺。
虽然是夏天，山里入夜还是很有些冷的，灶里烧着火，正好可以驱寒。
打磨了好一会，周兰实在打磨得腰酸背痛，就站起身扭了扭腰，甩了甩胳膊。
小老虎就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它跑得气喘吁吁的，不知道是从多远的地方跑回来的，回来后却也不进来，也没什么其他的动作，就站在山洞外面看着她。
那是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就像在看敌人一样，凶狠又戒备。
周兰被看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轻喊了它一声：“小老虎……”
它没什么反应。
是饿了吗？周兰走到墙边，摘了一条猪腿下来，她抱着猪腿走出洞外，想递给它吃。
但她越靠近，它眼里戒备的神色就越重，走近后，它只看了一眼肉，就又把眼神放在了她的身上。
周兰试探地把肉往它面前递了递。
“嗷——”小老虎忽然凶狠地龇起牙，退了两步。
“怎、怎么了？”周兰不敢再动，她最近被它的阴晴不定都给弄糊涂了，她刚才也没碰它啊，它发什么脾气。
周兰缓缓地把猪腿放在了地上：“你饿了就吃，我去干活了。”
然而她还来不及走，小老虎突然发难，一个飞扑就扑了过来。
“啊——”周兰惊叫一声，整个人已经被压在了老虎的利爪下！
她枕着冰凉的地面，望着上方的老虎，心跳跳得飞快，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小老虎的金瞳紧紧盯着她，灼热，深邃，又陌生，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即将濒临失控的危险感。
时间的流动变得无限缓慢。
她看见它按着她的肩膀，注视着她，缓缓低下头，温热的舌尖在她的嘴唇上轻轻舔了一下。
周兰身体一抖，蓦然睁大了眼，霎时间她觉得浑身都好像被某种药物麻痹了，血液在颤栗，甚至连那看不见的灵魂都在跟着颤抖。
小老虎舔了一口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动作了，它缓缓从周兰身上下去，叼起猪腿放进山洞里，转身又跑进了深浓的夜色里。
周兰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才恢复四肢的知觉，她从草地坐起来，木木的走回山洞里。
她想继续打磨浴桶，打磨了两下又不动了，像断了电的机器一样，好一会才继续通电打磨上两下。
这样也做不了什么活，周兰木木的想，最后只好放下柴刀，关上洞口位置的竹门，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她躺在被褥里，却并睡不着。
她望着裂缝外的月光，只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但她也不知道她自己究竟在乱什么。
辗转反侧了半夜，直到后半夜她才模模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醒来，阳光从裂缝出洒满了房间。她起床出去，小老虎一如既往地趴在山洞外睡着觉，不远处的草地上则放着新鲜猎杀的猎物。
只是一只老虎。
她脑海里没由来地冒出这句话，然后，昨夜困扰她半夜的情绪倏然消散了。不知所起，不知所踪，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白天，小老虎还是和以前一样陪着她在山里采药。在她停下来采药的间隙，它会在一旁补眠，晚上它则整夜在山里奔跑狩猎。
周兰赶着父母回来前，终于打磨好了那个浴桶。
浴桶做好的当晚，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
夜晚的清风顺着山洞裂缝轻轻地吹进来，周兰浑身浸没在热水里，看着天外的星星，舒服地叹了口气。
两天后，父母卖药回来了，还背回来两大背篓的东西。
背篓里有白面，玉米面，酱油，醋，盐，红糖白糖。有各种各样的糕点，圆球形的，花朵形的，长条形的。还有冲水的桔子粉，还有做衣服的花布，给她买的新头绳……等等等，特别多的东西。
爹娘这次一定是赚大钱了！
周定山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手帕，逗她：“兰兰，你猜猜，这里面有多少钱。”
周兰摇头，她猜不出来。
“你要是能猜对了，我就给你一张大团结。”
大团结！她手里还从来没有过那么多钱呢！
周兰接过手帕，在手里反复捏了捏，又掂了掂，又捏了捏。父母这次下山不仅背了那半篓虫草，还有她上次采的一篓普通药材，以及小老虎捕的鹿头上割下来的一对鹿茸。虫草十到十五块一两，那半篓虫草有一二十斤重，这就得一两千了。
不过按规矩，这些还要给金桐村上缴一半，而且爹娘这次也买回来很多东西，肯定也花了很多钱。
周兰捏来捏去，猜了个数字：“五百块？”
周定山笑着摇摇头：“倒没那么多，是三百二十四块钱。”
这次卖草药一共卖了一千八，安全起见，队长、书记和会计一块陪着他们去的收购站。
卖药的钱一半交给会计入账到金桐村大队，剩下的钱，夫妻俩私下里分别给书记和队长两百做人情，会计也给了五十，再买买东西，最后就剩这三百多了。
没有猜对，周兰有些失望。
不过周定山还是抽给她一张大团结：“好好放起来，别丢了啊。”
周兰顿时开心了。
这次回来，周定山和王润香结结实实地在山洞休息了七八天，把身体里的疲累彻底休息干净了，才重新开始采药。
小老虎依旧跟着他们，大黄则留在山洞里看家。
小老虎的食欲渐渐有所好转，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总是吃两口就不吃了。
天越来越热。
在母亲的督促下，父亲抽空扎了两张竹床，晚上睡在上面沁凉沁凉的，一点也不热了。
这天夜里，周兰正睡得迷糊，迷迷瞪瞪的感觉被什么踩了一脚。
“唔……”她摸过去，摸到一手毛茸茸。
午夜梦回的混沌感模糊了时间，她恍惚只觉得，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她翻了个身，把腿搭在了老虎的身上，调整到舒适的姿势，很快就再度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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