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或许我这有一人可用。”
他抄近路踩过厚厚的积雪,追上陆澄:“朱丕两年前来昭城时未带家眷,亲随亦不多,宅中遇害的那七名侍女里,不是有一个年纪较轻的,是他来易州后才买的么?”
衙署验尸的录薄裴同衣看过,对那人略有印象。
“虽然人已下葬,但我们何不让她活过来?”
这些天裴同衣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对策。夤夜孤立时,曾有许多张面孔在脑中闪现。
像是策马与千军万马擦肩般,他知道自己要找到一人,一个能解此局的人,或是一枚妥当的棋子。
可最终让他停下来的,竟是少女明艳的面容。她固执地一次次出现,带着一种隐秘的危险,却又能让他扑朔明灭的希冀多燃上一些时辰。
诚然,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他能感受到她的灵透,在某些时候,他好似还能与她压制在清瘦躯壳里的愤怒同频共振。
裴同衣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因为他想试试让观弥去做这一人——知晓朱丕死因的唯一活口。
他分明都还不能确认这把刀是朝着什么方向,却已默认她能镇定自若地走进这猎场,撕咬、拼杀,而后活下来。
“万一她是细作,在堂上倒戈呢?”
陆澄瞬间明白了裴同衣言下之意,“话又说回来,倘若她是裴先生的女儿,是你妹妹,这样九死一生的事让她去做,她又何辜?”
“子裳,”他一字一顿,“我此生对裴先生、对你,是有愧的。”
裴同衣不吭声了。
陆澄注视着他顶风走出十余步,背影僵直,似有不甘。
“裴子裳,不要逼她!”
“何人逼她?”
裴同衣刹住脚,“对了,后日除夕谢时川代我上值,我要回城。”
山鹰振翼高飞,天色澄蓝,一抹流云被风推着往南,停在东宫正顶上。
郭中人战战兢兢,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人,再度凑近了紧闭的殿门,提高声量,拼命暗示:“殿下,今日大晴,可出来走走,散散心罢。”
几息后,殿内传出一道模糊声音,“谢过公公关怀,只是本宫今日略感不适,实在不宜出门见人。”
“病了这么久了,”赵观崇走上前,“裕儿啊,身子要紧,在屋子里就安心躺着养病,莫要把自己关起来批公文了。”
“陛下?”
赵裕一惊,忙将案上的折子尽数扫入屉中,又脱下大氅,提袍奔至门前。
“天这般冷,陛下亲驾,臣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赵裕打开门,二话不说就掀袍跪拜在地。郭中人也赶忙跪下来,悄然瞧去。
数日不见的太子今日果真没有见人的打算,未戴冠也未束带,身上穿着松石色的燕居服,只有头顶的单髻梳得与往日一样一丝不苟。
“起来。”
赵观崇自行入殿,示意郭中人将门关上,沉声道:“太子啊,你告病不朝这么久便也罢了;可昨日你堂兄娶亲,你人没到,礼也到得迟。你可知你六叔一直挂念着你,这一月写的剳子都在问‘太子安否’?你此举不仅拂了你六叔的面子,还易引起朝中百官疑虑,说你是因不满顾左丞弹劾定国侯,故意为之——何太师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赵裕垂首:“陛下恕罪,臣御下无方,竟不知底下人奉令行事懈怠至此!臣待会便再备一份厚礼给堂兄,择日亲自去肃王府向六叔赔罪。至于朝中那些言论,臣此前不曾听闻,如今得知只觉荒诞,心有戚戚。臣庸碌之资,却食天禄,唯有鞠躬尽瘁,才敢安枕片刻;绝不会做出结党营私、包庇纵溺之事。望陛下明鉴!”
赵观崇神色缓和,甩袖在抱椅上坐下,“罢了。”
“爹爹知你这东宫的门重,不好推开,今日来,便送你一阵风。”
赵裕长身玉立,平静道:“儿谢过爹爹。”
“今晨林封跪到了朕跟前来哭,说他那个舅兄朱丕死得冤,请朕彻查。”
赵观崇目光如炬,“裕儿,自岐北大捷以来,朝堂上下,唯你不曾说过一句与陆氏有关的话。爹爹思来想去啊,觉得由你协助刑部与大理寺查案,最为公允。”
他起身,笑着端详赵裕片刻,又拢了拢嫡子的衣衿,“太子,除夕将至,再关着门,百官如何拜贺?”
*
除夕。
揽英殿内第五盏酒结束,一曲舞毕后有门官禀奏时辰,而后群臣稍作歇息,待皇帝赐花。
群臣每年约莫也只有这一次机会,能不言正事,在宫中闲谈。
孟念池年过四旬,平日又不喜饮酒,五盏过后头脑有些犯晕,唤了昌礼跟着慢慢踱至外边。
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宫墙外爆竹震天,孟念池神志恢复清明时,瞥见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人。
尚书左丞兼门下侍郎,顾立。
他今日也吃了酒,容色不似平日讳莫如深;两人此刻会意对视,倒是全无在朝堂上的龃龉。
“令嫒似乎也到了出阁的年纪。”
顾立没来由的提起这事,孟念池闻言笑而不语,警惕地在脑中将顾家的几位郎君过了一遍,确信皆无可能有干系后放下心来。
顾立呵呵笑道:“孟大人放宽心,顾某那几个不成器的该成的都成了,该定的也定了。再说,就算孟大人有心,顾某也不敢让犬子拖累您的千金。”
一阵细风卷着飘雪而来,使人顿觉周身清爽。顾立背着手,眉目间净是愉悦。
“顾大人已是嗣王公翁,哪是我等门户能及?”
“孟大人折煞我也!”
顾立似笑非笑,摇着头。他慢慢敛了神色,望着东西两殿中那些面相或生或熟的百官,幽幽道:“孟大人,飘雪了,你为何不过来跟我站一块儿?”
孟念池霎时咳了一声,望向廊庑。廊下每隔一丈悬一玲珑宫灯,内侍黄门和女使如游鱼般列行其中,转角处,闪过一抹绯罗明裳。
是太子赵裕。
“顾大人若冷,进殿烤烤火,”孟念池作揖,以示告辞,“抱团取暖,总有身冷气尽之日。”
[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PS:观弥清冷,秦筝明艳,所以细作弥是明艳滴
观弥:(啊有这等好事!我愿意当证人我可以当证人我真的很会当证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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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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