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妹妹苏栖落从前在府中是个清秀恬静的姑娘,晨嫣与她交集不深,只有些印象她和七妹妹的关系好些。她也确实未曾想过,有一日五妹妹会有这样的勇气,来为自己的未来求一个可能。
晨嫣不是草率的人,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她让苏栖落等一等,容她想想办法。
而后她再派人调查五妹妹口中那位心上人,出身是差了些,可小小年纪就当上哥哥的副官,能力自是没得说,前途一片大好。
是个良配。
晨嫣放下心,想着,届时他们成婚后会一道出发去北关,有哥哥在,五妹妹应是受不了什么委屈的。
此事经她插手,也不算难办,尤其在回去同祖母商量时,祖母还笑说哥哥也与她提过此事——想来是那位顾协领去求过哥哥。
若说苏舟提一次老夫人还有些犹豫,待到晨嫣也来说,话中还搬出了太子殿下,苏老夫人顿时是什么顾虑都没了。
很快唤了苏栖落过来,问过她的意见,便定下了这亲事。
此事解决,从祖母那边离开,苏栖落泪眼朦胧向她道谢,晨嫣温柔应了,让她安心待嫁。
只是在见到苏栖落的神情时,晨嫣一怔。不知为何,分明五妹妹的开心不似作伪,可她的情绪,并不像是因为要嫁给情郎。
但能与心爱之人成婚,究竟应该是什么情绪,什么神情,晨嫣也说不上来。自嘲一笑,她觉得自己或许是想多了。
一日日过去,给哥哥将离京带的东西和给五妹妹的成婚礼都准备好后,晨嫣心中渐渐归于平静。
八月下旬,秋闱放榜。
晨嫣听闻京城的解元是一位名为夏识听的学子,殿下回府时评价了他的文章,称赞其“前途无量”。
确实是前途无量,晨嫣思忖,此次参加秋试的考生,只她知晓的就有好几位世家门生,而头名最后竟被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取得,可见其学问了得。
不过到底是不是文昌星下凡,还得看明年春闱的结果。
放榜过了几日,丞相府五姑娘出嫁。
紧跟着丞相府又出了件大事。
大理寺卿登门,下聘。
晨嫣初初得知此事,几乎要惊得失了仪态:“沈大人他要娶谁?”
虽说如今沈大人身上那些不好的名声基本洗清,又受陛下看重——甚至还起了撮合他和昌陵郡主的心思。
可他和丞相府之间,从苏三郎君到苏六姑娘的事,只积攒了不愉快。
便是旧事不重提,也该是不相往来才对。
采云回答:“是七姑娘,”她跟晨嫣的想法一致,也很是不明白:“奴婢从未听过七姑娘与沈大人有什么交集。”
晨嫣听了这话陷入沉默,思绪纷繁:难道是那次夏日宴么?
沈大人亲自上门求娶,苏丞相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苏老夫人却是真心疼爱沐雯,她找上晨嫣,忧心忡忡。
一会儿说那沈大人年纪大,一会儿说他瞧着便性子冷不会疼人。
都是合理的担忧,晨嫣心中理解,关切问道:“此事可问过七妹妹了?若是七妹妹不愿,也不能直接就答应这门亲……”
苏老夫人叹气,很无奈:“雯儿还是年纪小,意气用事,劝不住。”
这便是七妹妹同意了的意思。
既然七妹妹同意,父亲也满意,又是沈大人亲自登门提的亲,晨嫣心如明镜:事情大抵是定下了。
只是祖母在发愁,晨嫣不好将心中想法直接道明,想着说些乐观话宽慰祖母。
结果苏老夫人唉声叹气过后,转头望着晨嫣,目光恳切:“嫣儿,你替祖母劝劝你妹妹可好?”
晨嫣:“……”
这场面分外眼熟。似乎半年前苏夫人也是这样来恳求她劝劝六妹妹的——同样是为的沈大人。
晨嫣的心思飘远了:她瞧起来这么擅长棒打鸳鸯么?
罢了。
苏老夫人离开后,晨嫣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
这段时日发生太多事,她心力交瘁。
中秋过后,许是受了凉,她还病了一场,精神有些不济,殿下请来医师开了方子,让她这些时日好好歇着。
陪祖母说了许久话,她感觉头脑发昏,七妹妹的事情,还是先观望几日。
等了几日,沈大人和七妹妹的亲事还没定下,想来是祖母未松口。
沐雯及笄礼也快了,这般僵持着不是办法。
晨嫣强打起精神,对身边采荷道:“请七妹妹过来陪我聊聊天罢。”
沐雯来得很快。
坐下后,晨嫣仔细端详着她,上次夏日宴时郡主姐姐说七妹妹有些不一样,她倒没大注意,今日一见,感觉从里到外是有些不同了。
晨嫣还没有开始寒暄,沐雯先直接道:“四姐姐是想跟沐雯聊聊沈大人么?”
也好,节省时间了,晨嫣暗暗想。
此时再拐弯抹角已无意义,于是晨嫣也很是认真地跟她探讨:“七妹妹是如何想的?”
沐雯道:“沈大人是位好官,沐雯十分钦佩他,也很期待能与他成婚。”
晨嫣看着沐雯,面色古怪:“七妹妹钦佩沈大人?”
沐雯满面真诚地点头。
晨嫣垂下眸,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她道:“七妹妹,钦佩与恋慕不能混为一谈,你年纪尚小,若只是钦佩沈大人、没有倾慕之情,是否该再考虑考虑?”
“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我想你该找一个你真心喜欢的男子。”
沐雯:“祖母也是这样说的。”
“四姐姐,”沐雯注视着她:“你心中是希望沐雯答应,还是不答应?”
晨嫣怔了一下。
沐雯笑了笑:“你没有劝五姐姐,却劝了我,是因为你知道祖母疼爱我,日后一定会费心为我物色更好的人,”
“你希望我们都能过得好,”沐雯神色认真:“四姐姐,那你如今过得好吗?”
晨嫣望着她,眼中是迷茫:为何要如此问?她哪里表现出过得不好了么?
“我……”她轻声:“我挺好的,多谢七妹妹关心。”
沐雯观她神情,忽地想起与苏栖落在府中最后一次聊天,苏栖落对于离开京城满怀期待,知晓了沐雯的打算后,她玩笑说:“应是只有四姐姐这样的人才能在京城中如鱼得水,沐雯,我们都待不惯。”
可是沐雯又会想到去年她和晨嫣的谈话,不禁想,会不会晨嫣也只是不得不习惯。
这猜测如今是证实不了了。
而且比起不得不,沐雯更希望,晨嫣是生来就适合这里。她希望,晨嫣自己选了这条路,能笑着走完。
回到正题。
沐雯继续道:“沐雯确实对沈大人没有倾慕之情,”她看着晨嫣微笑:“但这门亲事,是我自己要来的。”
晨嫣睁大眼:“什么?”
她有太多问题想问,可最后却被沐雯一句话推了回去。
沐雯说:“四姐姐,我有我想要的东西,我需要成婚。”她没有再多说,只道:“今日你便是不找我,我也是要来拜访你的。”
她眸子晶亮,含着丝期盼。
话已至此,晨嫣不再多言,轻点头:“我明白了。”
*
亲事是在七妹妹及笄那日定下的,许是沈大人不喜高调,只换过庚帖,定了婚期,没有订婚礼。
晨嫣风寒加重,故而沐雯及笄当日她没去,让身边侍女送去了她备的礼。
吃了几日药,怎么病不见好,还加重了。元倾遐坐于床边瞧着晨嫣,心中烦闷。
宫外的医师医术不精,他想着,还是要让太医过来瞧。
元倾遐的手背触及晨嫣面颊,感觉到有些发热,他抬眼问君为:“杨繁之今日是不是休沐?”
半个时辰后。杨繁之皱着眉头查看了晨嫣的情况,面对太子殿下凌厉的目光,他给出结论:“忧思过度,风邪入体。”
元倾遐愣住。
怎么会忧思过度?他面色复杂望着晨嫣,就因为苏舷纪要走?
她想做太子妃,于她而言,不该是手中的权力越多越好么?他让苏舷纪去北关,难道还做错了?
元倾遐不得其解。
晨嫣醒来时,一眼望见屋中静静摆放着一束海棠,花色似霞。
她忽觉晃了眼。
元倾遐进屋,见她目光凝着不动,走到她身边。
晨嫣迷惘转眸:“殿下?”
元倾遐将药端给她,道:“今日见海棠花开,秾丽娇艳,与曚儿相像,就折了几枝来。”
杨繁之说病不难医,重在开阔心怀,他想,花开得生机勃勃,放在眼前瞧着,总不会错。
又到海棠绵延的时节了,晨嫣望着那株被太子殿下说与她“像”的海棠,久久不能回神。
久到或许殿下要生疑虑,晨嫣才接过殿下手中碗,将药一饮而尽。
她的风寒就这么好全了。
风寒刚好,晨嫣的生辰也到了。
生辰礼同往年并无什么很大的不同,除了……
晨嫣打开盖子,盒子里是香料。她凑近闻了闻:“好香。”
沐雯道:“这是我自己调的香,祝四姐姐生辰喜乐,还望四姐姐莫嫌弃。”
晨嫣惊讶:“七妹妹何时学的调香?”
沐雯笑而不语。
“好吧,”晨嫣没等来回答,也不再深究,她换了个话题:“定了亲,七妹妹今后有何打算?”
沐雯想了想,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出几个字。
晨嫣看着,神情未变:“那沈大人可会答应?”
沐雯抬头,目光飞远了。
*
苏舟离京,元倾遐时刻注意着晨嫣的情绪,生怕她再来一次“忧思过度“。
这担心似乎多余。晨嫣沉默相送,眼都未红。
人离开了,日子也照过。
今年的冬天格外短,从入冬到过年,仿佛只是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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