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菀菀点了一份咸香豆腐脑,一个大肉包,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易承春喝了一口汤,问道:“昨天没睡好?”
陆菀菀点了点头。
“还没恢复?”
易承春这次问的是声音。
陆菀菀又点了点头。
“实在不行叫大夫来给你扎扎针,别只喝药,这效果不是很好。”
陆菀菀又点了点头。
易承春见她好像听进去了,开始随便扯些话题聊。
陆菀菀本来还清醒点,可易承春在这不停地说,周围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她听来就跟催眠曲似的,再加上她本来就没有休息好,这下是越来越困,越来越困……
陆菀菀一手拿着包子,时不时地啃一口,一手拿着勺子,碰着碗里的豆腐脑。
脑袋慢慢低下,没有规律地一点一点。
“小心!”
韦长欢惊呼一声,伸出手阻止了她的头朝碗里栽的这个行为。
陆菀菀反应过来,困意也少了些。
韦长欢收回那只温热的手,心跳得有些快。
陆菀菀朝她笑了笑,无声地道:谢谢。
“举手之劳,不用谢。”
真嫩,真滑!
十六七岁的少年,大多都还带着几分青涩与稚嫩,像陆菀菀这样皮肤滑嫩的也不少,只是可能韦长欢给她加了一层滤镜,又或许没怎么摸过别人的脸,总觉得陆菀菀的脸一定比别人滑。
“那是谁啊?”
从八珍堂出来的李俨一眼就看见了北乡堂中陆菀菀那一桌。
陆菀菀平时都是和易承春一起吃,今天怎么还加了个人?
两人看起来还挺亲近的。
“韦长欢,易承春的新室友。”霍秉解答道。
“韦家的?”
李俨看了李歆一眼,这是皇后母家?那不就是李歆的舅家人?
可韦家人他也见过,没见过这一张脸啊?
“没听说,可能只是同姓。”
李俨“哦”了一声,算是应和。
他话题一转:“以前听说有受到惊吓变傻的,也有变成哑巴的,没想到这次见到真实的了。”
他又问李歆:“欸,你说他还能恢复吗?”
然而不等别人开口回答,他又自顾自地道:“应该能的吧,在书院里能受什么惊吓?估计是胆子小,一时没缓过来。”
“你们是不知道,我昨天看见他喝药,那么苦,那么大一碗,他一口气全干了!是个狠人!”
这说话的功夫,那边的陆菀菀他们也吃完了饭。
李歆开口道:“走吧。”
“真没想到,你和陆离竟然成了室友,还真是巧。”
李俨忍不住感叹,随后又问:“感觉怎么样?”
“他一夜没睡。”
李歆照实说了。
李俨想到不久前看到的场景,止不住笑出了声。
“看出来了。”
“不过你精神倒是不错,看来睡得挺好。”
李歆道:“确实。”
比起与一群虎狼待在一起,与一只毫无威胁的兔子睡在一间屋里并不算什么大事。
“我们三个竟然没一个碰在一处。”李俨感慨了一声。
“大约没什么缘分。”
李歆这么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倒是让李俨一噎。
“那你和陆离倒是挺有缘分。”
缘分吗?
巧合吗?
这世上有很多缘分算不得缘分,有很多巧合算不得巧合。
不过人力为之尔。
不过李歆并不打算说。
“确实。”
李俨一把搂住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霍秉,言道:“你我之间也甚是有缘,谁也没想到,我这么个待不住的性子竟然和你这个木桩子成了好友。”
霍秉扫了一眼压在他肩上的手,没有说什么。
算起来,他们能成为朋友,完全是李俨的“一意孤行”,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会永远都没有朋友,永远像一道影子缩在角落里,是李俨,李俨将他从隐蔽的角落里拉了出来。
他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如今已然走到这一步……那就这样吧。
一整天,陆菀菀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不对,是连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两天了!
已经两天了!
坐在床榻边上的陆菀菀有些急躁。
明天就是第三天,这一直不好,她说不出话来,实在是憋得慌。
就连夫子上课的时候都会时不时看她一眼,似乎是在探寻她是否可以开口说话。
可见,这失声可不是她一个遭罪啊,连夫子都习惯不了。
然而她除了喝些苦药,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要说把脉针灸……救命,她还不想死,怎肯就这么暴露自己?
只是想到此事的罪魁祸首——
陆菀菀阴恻恻地看向烛光下看书的李歆。
李歆似有所感,抬起了头。
“有事?”
陆菀菀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
然而心中忍不住唾弃自己,简直赶上了契诃夫笔下的变色龙。
李歆皱了皱眉,见她这般悠闲,搬来此处也不见沾一沾笔墨纸砚,不禁觉得她过于放纵,颇有些不思进取。
想想她在全聚楼说的话,真让人生出些恍惚之感。
“你们丁五斋没有留功课吗?”
陆菀菀一愣,经他这一提醒,忽然想起被自己抛在脑后的功课与夫子,忙不迭地点点头,从挎包里掏出纸笔来。
李歆看了一眼——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这是《中庸》?还是从第一个字开始抄的?
陆菀菀似是察觉到他的疑惑,找了张废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夫子叫我多练字。
丁五斋,吊车尾,挂在最边缘,说实话,夫子们对丁五斋的学生并没有太多期待,只要老老实实不搞事,稍微比不读书强一些就行了。
若是含光书院是优秀学子更上一层镀金的地儿,那丁五斋基本上就是含光书院的收容所了。
饶是李歆见多识广,也不曾与丁五斋的学生有什么接触,对于他们仍停留在练字阶段这件事上,多少有些惊讶。
不过看了看她的字……
夫子的决定是对的,真是该练一练。
抄到“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的时候,陆菀菀坐不住了。
纵使是睡不着,她也想躺在床上。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收拾了自己的纸笔,小心翼翼地回了床榻。
李歆还在看书,她可不敢打扰他。
或许是白天睡多了,窝在被子里的陆菀菀竟然没有一点困意。
又或许是因为李歆和她在一间屋里,所以她睡不着。
唉,其实李歆也没什么可怕的嘛!
陆菀菀安慰自己。
不过是个皇子而已,她可是在大清早亡了的现代生活过的!
可她现在是商人之女啊!还是犯了欺君之罪的商人之女!
而且……
陆菀菀这么一想,那日死在李歆剑下的那个人的脸就浮现在她的眼前,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直直地望着她……
死不瞑目啊!
陆菀菀腿一蹬,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后背有一丝凉意,想来是刚才冒了冷汗。
越是不想去想象,那画面越是往脑子里钻。
李歆已经放下了书,闻听动静,只瞥了她一眼,未曾说什么话。
不得不说,此人虽是皇子,却没什么架子,这不,人家还亲自灭灯,根本没有仗着身份欺负人的意思。
然而下一刻,陆菀菀掀被下床,一气呵成,来到烛火旁。
可不可以不灭灯?
眼睛里带着几分祈求。
今夜月光不甚亮。
然漫漫长夜,此间一点烛光。
虽然陆菀菀仍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但一转身便看见不远处的李歆,倒是有了几分脚踏实地的感觉。
蜡烛燃尽,天边已有一丝日光晕染开来,铺成几寸霞光。
陆菀菀揉了揉眼睛,在李歆起床时也跟着起了。
只是这一夜,又是个不眠夜。
唉,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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