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空气中四下飞舞的尘埃在阳光下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
“小姐。”
小梨端着水盆推门而入，轻轻唤了声床上熟睡的少女，脚边一只小白团子跟在身后进了门，迈着欢腾的小腿跳上床榻，舔了舔少女白嫩的脸。
“唔……”
柳衣衣皱了皱眉，翻了个身试图继续睡。
“小姐。”小梨放下水盆走近，伸手去夺少女手中的锦被，“制衣局的人来了，现下正在外候着呢。”
“什么？”柳衣衣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因为刚睡醒的缘故，眼睛还有些迷蒙，头发乱糟糟的，在头顶翘起一撮呆毛，显得颇为呆滞。
小梨被自家小姐可爱到了，伸手理了理少女的发，试图压下那撮呆毛：“您忘啦？现下要入夏了，制衣局派人来给您量尺寸，好着手做今年的夏装。”
头顶的呆毛压下又翘起，柳衣衣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下床洗漱。
待柳衣衣洗漱完毕，有穿着统一服装的女子手持托盘鱼贯而入。柳衣衣站在中间，像个木偶娃娃任她们摆布。
“好麻烦啊。”柳衣衣轻声嘟囔。
有一四十模样的妇人拿着软尺条替柳衣衣量胸围，闻言笑道：“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量一年年抽长，所以每年都免不了这一遭。”
说着，在量好的尺寸上打了个标记，拿给柳衣衣看：“您瞧，这儿就比去年涨了不少呢。日子过得真是快啊，转眼小姐都长成大姑娘了。”
柳衣衣匆匆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眼，耳根爬上一抹薄红，有些气恼道：“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另一妇人轻轻撞了那妇人一下，捂嘴笑道：“哎呦！小姑娘脸皮薄，你给小姐看这个做什么？”
那妇人连连笑道：“是是是，老婆子糊涂。”
窗明几净，屋子里充满女人的欢笑声。
窗外阳光和煦，梨花纷扬，鸟儿站在树上交头接耳。
柳衣衣红晕褪尽，扭头看向窗外，任由她们拿着尺子在身上缠绕。
忽地想起谢云景。他这几日似乎一直穿着那件破布衫，除了刚入府那日小梨随手给他寻了件小厮的衣物，再没别的可穿。
“小梨。”
“哎，怎么了小姐？”小梨走近。
“呃……谢云景，有人来替他量尺寸吗？”柳衣衣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少年的名字，问道。
小梨闻言一愣，轻轻摇了摇头。
柳衣衣唔了一声，说：“待会量完你的，找几个手脚麻利的把他的也量了。”
小梨一惊，摇头道：“小姐，我不用量。”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用给奴婢做新衣服。”
柳衣衣扫了她一眼，“你的衣服，再补就要打补丁了。”
小梨无意识扣着自己的手，府中的丫头每三年才做次新衣服，柳衣衣又是给她首饰，又是给她做新衣，她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柳衣衣轻哼一声，双臂环胸，水润的眸子里是明晃晃的威胁，“你不量便不要跟在我身边了。我身边的丫鬟如此寒酸，说出去我怎么做人？”
“量，我量！”小梨惊慌地抓住柳衣衣的袖角，“小姐别赶我走，小梨这就去量。”
柳衣衣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虎牙，眼中是计谋得逞的狡黠，“这就对了，我喜欢听话的小梨。”
阳光正好，柳衣衣翻进柳正清的藏书阁，轻车熟路地来到三楼，穿梭在一排排的书架空隙间，在各种各样的修炼秘籍中一一翻找。
炼丹的，不要。
炼器的，不要。
阵法的，不要。
画符的，不要。
学剑的，不——就是这个！
柳衣衣眼睛放光，一连翻出两三本剑谱，盘腿坐在地上，借着窗外的日光就看了起来。
直至太阳西斜，天边染上瑰丽的红云。书上的字变得模糊起来，柳衣衣揉了揉酸涩的眼，才夹着两三本剑谱走出藏书阁。
*
又过了几日。也许是那天赏花宴永宁与她相谈甚欢，之后常约着她出去。
二人年龄相仿，意趣相投，永宁又永远是一副温柔知趣的样子，柳衣衣很喜欢她。短短几日，两人便混熟了。
这天柳衣衣与永宁相约在一家茶楼，她被引着来到二楼一间包房，永宁正坐在窗边饮茶，也不知到了多久。
永宁倒了杯茶，推到对面位置，示意她坐。“可教我好等。”
“汤圆太黏人了，我好不容易才摆脱它。”柳衣衣将永宁为她斟的茶一饮而尽，赞叹了句，“好茶。”
永宁笑道：“你这么喝茶，能品出什么味道来？”
柳衣衣摇头晃脑：“公主亲自斟的茶，那便是好茶。”
永宁笑着又为她添了一杯茶。柳衣衣趁她倒茶的功夫向窗外看去。
她们所在的是二楼雅间，窗户敞开，从上向下看去，一楼堂厅的景象一览无余。
此时一位胡须飘飘的说书先生正坐在堂厅正中央的的半扇高台之上，面前摆着一张檀木桌。
在他的下面，围了一圈桌凳，桌上摆着茶水瓜子，凳子上坐满了人。
说书先生一把将手中折扇展开，一直快垂到胸前的胡须被扇得微微飘动。他道：“上回说到青洲不夜天。这回咱们就来讲讲这天机学院。”
“好！”台下掌声雷动。
“话说那不夜天没落之后，整个玄真大陆风头最盛的宗门是什么？”
有人回答：“天机学院！”
“是也。正是那天机学院！”
“天机学院坐落在青洲南部，沧澜以北的不须洲。”
“不同于不夜天等老式门派专攻一道的做法，天机开创‘学院门派’之先河，剑符器药，样样皆通，弟子可随自己天赋自行择道。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修士。”
“此后许多宗门纷纷效仿，开院立派。”
楼下说书先生慷慨激昂地讲述了一段天机学院发展史，柳衣衣听得津津有味，那说书人讲到尾声，却忽叹一声，情绪转然落了下来。
“要说当今天下最令修士神往，最想进入的门派是什么，非天机学院莫属。只可惜……可惜啊……”
说到此，那先生却不肯说了。柳衣衣好奇，便侧首去问永宁：“可惜什么，他为何话只说一半？”
永宁轻啜一口茶，“这其中有关皇家之事，自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讲。”
柳衣衣闻言更好奇了，“什么事？你且说与我听听。”
永宁闻言看向柳衣衣，问：“你真想知道？”
这事在西陵贵族间算不上什么秘密，柳衣衣怎会不知？
不过她向来没有打探旁人私事的习惯。她缓缓道：“皇兄并不是生来便是太子。在他之前，还有过一位太子。”
柳衣衣问：“他叫什么？”
她的关注点一向奇特，永宁看了她一眼，回道：“容和。”
没有印象。应当不是话本中的重要人物。
永宁继续说：“他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却不是嫡子，母妃是个外族人。按理来说并没有继承储君之位的资格。
“可父皇却对他十分喜爱，不顾朝臣阻拦，予他储君之位。”
柳衣衣：“这和天机学院有什么关系？”
永宁：“数十年前，西陵与天机的关系还算正常。年年都有修士远赴不须洲，前往天机求道。
“他也不例外。他远赴天机那天，十里仪仗，陛下亲自出宫，将他送到皇城三十里外的无名小亭才不舍道别。
“此后，那座亭子也有了名字，叫安顺亭。是父皇希望他平平安安，一路顺风。
“他是个很有天赋的修士。不仅成功进了天机，仅一年便取得了外出游历的机会。
“可后来却在一场外出历练中不慎身亡。陛下痛失爱子，大怒，自此勒令西陵子民不得再赴天机求道。”
柳衣衣：“也就是说，我没办法进天机学院了是吗？”
永宁：“你想进天机？”
柳衣衣点头。她是挺感兴趣的。
永宁：“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有办法？”柳衣衣奇道。
永宁问：“你可还记得那日赏花宴，那群官家小姐聚在一起说的悄悄话？”
柳衣衣摇头：“你都说是悄悄话了，我怎会知道？”
永宁无奈地笑了笑，却不再多说。“不出三日，你就会知道。”
柳衣衣缠她：“别卖关子，你现在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可不论她再如何追问，永宁始终笑而不语。
然而很快，她就明白了永宁话中的意思。
这日天气正好，不冷不热。柳衣衣躺在竹椅上晒太阳，汤圆缠上来，绕在她脚边转圈。
她摘了根狗尾巴草，坐在院中逗它，看着汤圆被狗尾巴草逗得左摇右摆的滑稽傻样，哈哈大笑。
清脆透亮的笑声随风送进院中每个角落，捧着书的少年不由微微侧目。
“小姐。”小梨急匆匆跑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柳衣衣疑惑。
“夫人说待会要入宫，让我给您梳洗打扮呢？”小梨拉着柳衣衣往房中走。
“入宫？什么事？”
小梨摇头，“奴婢也不知，好像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太子殿下回来了？”
小梨点头，“小姐，太子殿下回来了您不高兴吗？”
柳衣衣假笑：“太子哥哥回来了我自是高兴的。”
二人的身影很快便隐在门后。
微风吹动，书页哗哗，少年凝眸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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