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城北路一条幽静小巷子里，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背着同色运动斜挎包的杜袄钻出暗道，在脑域里问金时柔：“有什么不明白的吗？你们可以问，三个问题。”
这是杜袄惯常的举动，鬼怪们都可以幻化成人形，现在市面上普通仪器无法检测出被她契约了的这些鬼怪和人类的差别。
也就是说，这些鬼怪完全可以被杜袄远程操控着以一个人的身份单独行动，做一些杜袄不能完成的事情，所以了解怪谈世界里人类的交际方式就很重要。
杜袄有些期待，新契约的鬼怪可以说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会不会比其他更通人性一点。
“韩家家主是不是有示好的意思。”金时柔问。
“是的，但背地里有没有算计就要再分辨了。”杜袄翻过一道墙，详尽解答道：“论价值，韩侧是一个已经发育了一定程度的预言异能者，预言异能在对抗鬼怪和人类上都很好用。论身份，他是韩曼的外甥，血亲很近，感情应该很不错，这两个方面一般占了一定的重量就够有价值了，而韩侧占了两个。”
“你能直接理解到感情好不好和价值高不高吗？”杜袄说，之前几个鬼怪让她在这些方面耗了很多时间。
“我能的，其实这按之前人类记忆里的价值观来就可以理解了吧？”金时柔说到最后声音有点小，她略过这个话题，又问：“那最后为什么那么快达成合作了？不再多试探试探？”
“该谈的都谈了，他们给出的理由找不到破绽。”而且杜袄对人的情绪很敏锐，她感觉韩侧不像撒谎的样子，但她没说这一点，人的情绪太复杂了不好判断，说出来容易误导小孩。
她接着说：“他们目的有和我一致，没有什么与我为敌的动机，而我依靠现有得到的东西，提出更多反制或者戒备他们的手段无法抓住他们痛点，只会暴露更多自己。”
最后一个问题，杜袄从小区大门前扫脸进入，在幽静的林荫道里，金时柔悄声说：“我有点害怕，我记忆里我们这种相处模式是诡主和附生奴，我们会杀了没有用的附生奴，你会杀了我吗？”
金时柔甜胧的声音在黑夜里有点诡谲，杜袄默默听着，在单元门上输入密码，声音很稳：“不会，尽力就好。”
顶层，五楼。
这个小区格局一梯一户，杜袄走出电梯门，她的身形遮掩住走廊上的窗户，房门在她面前自动打开，杜袄熟练摸向旁边的客厅开关，暖黄色灯光亮起，杜袄顺手带上了门。
屋子里深色落地窗严严实实封闭了每一个窗户，一个扎着马尾辫，眼睛月牙状，脸上肉嘟嘟的女孩子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便出现在屋子里。
————这就是新契约的247校园怪谈的诡主，金时柔。
金时柔环顾了一圈屋，温馨灯光下，线条柔和的家具泛着融融的光晕，客厅以白色木色为主，和客厅打通的餐厅饭桌上放着罩上了保鲜膜的饭菜。
这个房子能明显看出不少人生活的痕迹，金时柔一时有些无措，下一刻，一个金色头发的卷毛年轻男子就出现在它身侧，它一边熟练拿起桌上颜色鲜亮的饭菜，一边打招呼：“你好，我是万如，叫我大名就好。”
“你好，可以叫我柔柔。”金时柔说。
“柔柔，我还有点事。”万如端着盘子走进厨房，杜袄看了一眼金时柔身上浸润了些鲜血的校服，伸头对已经开始在厨房忙碌的万如说：“万如，你先带柔柔看一下房间，我半个小时后出来吃饭，来得及的话，这层训练室简单的训练器材也带她过一下。”
“好的。”万如正在厨房炖汤，闻言遥遥喊道。
杜袄转身走进了西侧一间房间，万如也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解释说：“汤里面放了提高san值的污染物，至少要炖半个小时以上才能重新热透，所以先开了个火。”
他引着金时柔往左手边走，拉开了第二扇门，里面是一间大概80平的房间，卫生间，床，衣柜各种基础家具俱全，和外面客厅一个风格。
“这是你的房间，里面放了坍缩器，之前不知道你喜好，家具什么的我先按照客厅风格简单挑了一些，不喜欢都能换。”
万如比了比金时柔的个子，再次补充，“大小也能改，就是换坍缩器有点麻烦，不过也没关系的，这事合薇姐熟练。”
“要会很麻烦邢合薇姐姐吗？”金时柔问。
“不算不算。”万如摆摆手，“她喜欢用本体活动，她本体还那么大。”他伸出胳膊在半空中画了个完整的圆，“所以她很乐意给别人装这个的，客厅和我的卧室就因为没装坍缩器，她都不爱去。”
“你要是也喜欢用本体活动确实得换个大点的坍缩器。”万如思忖了一下，“本来杜袄和我说你是个学校怪谈的诡主，我以为80平方都用了。”
“我……我还不知道我喜欢用本体还是人形。”金时柔抿了抿唇。
“没事，你才刚出生，不知道很正常，过一点时间就知道了。”他退出房间带着金时柔走向北侧一间黑色大门，似乎看出了金时柔的紧张，歉疚笑了笑，说：“不用太拘束，这以后这就是你家，平常家里没这么冷清的，可惜今天话最多的克盛休眠了，我不太擅长说话，如果克盛和我一起跟你介绍应该会更好一些。”
“克盛本体是那丛绿色荆棘吗？”金时柔谨慎得说：“我这么问会不会不礼貌吗？”
“没事，训练的时候都会看到本体的，而且克盛很喜欢用那丛荆棘活动，那是他一部分本体，你以后经常能看到。”黑色的大门严丝合缝，万如掏出钥匙打开，介绍说：“这是训练室。”
视野一下开阔了，金时柔好奇地打量这间足有半个足球场大的房间。
万如在一旁变作一只半人高的金毛大狗，大狗口吐人言：“这里面的仪器都是我们比较通用的能力锻炼用的，更精细的针对个人能力的都在地下室，这里放不下了，那里更大。”
“像这台。”万如指着一个整体外观是透明大箱子机器，“这里面有可以模拟空间和时间距离的分子射线，我们从杜袄脑域里出去后，维持人形的能力会随着空间上距离的拉长而减小，有些怪谈内甚至会有时间分割，那更可怕。”
“比如我，空间距离对我而言几乎已不再是束缚，但时间一旦回溯到杜袄契约我那天前的第395天4时7分45秒，我就只能以本体行走，超过523天，我就会失去意识。”
它在操作台上点了点，设定好数据，接着跃入箱中，“我给你演示一遍。”
…………
半个小时候，杜袄推开房间门出来，餐桌上大部分饭菜已经热好，金时柔正跟在万如身后忙前忙后。
杜袄接过金时柔手上的松鼠鳜鱼，调侃：“呦，终于有和万如一起坐家务的了。”
一丛草从她肩膀上伸出枝叶，转瞬变成一个绿色眸子的半大孩子落在旁边的木头椅子上，他不太高兴地嘟囔，“我差点命都没了，还点我。”
话虽这么说，但他头顶还是伸出一指翠绿枝桠，从天花板上爬到水龙头前囫囵冲洗了一下，在筷子篓前数了四双筷子。
万如贴在金时柔耳边悄悄和她说，“克盛吃饭不喜欢用筷子，他坚持用他的枝桠，吃完饭记得盯着他洗手，要不然满客厅都是踩出来的油渍还要我拖。”
一双筷子从天而砸在万如脑袋上方被他伸手接住，其余枝桠卷着筷子慢吞吞沿着来时路爬走，金时柔笑弯了眼。
“我也要干些什么吗？”杜袄走出地房门再次开合，走出一个足足有一米九的壮硕高挑女子。
她有着卷曲毛躁的橙色卷发，小麦色皮肤，肌肉虬结突出，运动背心下，胸前好像刚运动完似的剧烈起伏着。
她走到厨房前，头顶几乎能碰到门框，她不太适应地用手挡了一下，对万如说：“杜袄叫我以后都出来吃晚饭。”
她真的太高了，金时柔仰头看着她愣在原地，邢合薇注意到她，弯下腰和新来的契约者打招呼：“你好，我是邢合薇，叫我什么都行。”
金时柔眨了眨眼，“合薇姐姐，可以吗？”
“可以。”邢合薇觉得她有点像幼崽，摸了摸她的头，万如端着汤正好撞见这一幕，他干脆将砂锅塞给邢合薇，一拍手，笑着说：“那就咱们俩忙吧，柔柔刚第一次做模拟时间和空间距离的训练，身体还不太适应。”
“好。”邢合薇点了点头，鬼怪的肉/体哪怕是人形，也不能用常理度之，她一只手托起刚从炉灶上拿下来的砂锅，伸手抵住金时柔的背，将她领出厨房。
几分钟后……
万如和邢和薇端着碗和筷子坐下，人已到齐，杜袄举杯，说，“让我们祝贺新伙伴的加入。 ”
“祝贺！”众人举杯，金时柔被杯子里的是澄澈的苹果气泡水，杜袄将小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又倒出一点拉着金时柔，悄摸给她尝了尝，抱怨说：“你变成鬼怪前差几天才满十八岁，我之前调查时不小心说漏嘴了，万如拦着死活不让我教你喝酒，你偷摸试试就行。”
金时柔没喝过这么烈的酒，一口下去被辣的一激灵，但确实好喝，辛辣的口感爽滑又醇厚，她点了点头说：“好辣！”
“是吧！”杜袄“嘻嘻”笑了起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第一次喝的时候也这样，后来就喜欢上了，不过你要是喜欢了，拿自己房间偷偷喝去，被万如发现了也别说是我教的。”
…………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很晚很晚，金时柔对那一晚最后的记忆是她陷入沉睡，它的异能开始无意识发挥作用，但这次没有人忽略她，一双干燥稳当的手将她抱起，送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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