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一日为师,终日恩师。
洛方自小将字抄得满卷,虽不知其意,却听由李清明审其风骨,再念上好几句傲然之志。
“权又作人,人云亦权。”
青年笑言谈和,一如披裘纹兽安详,挽尽了声势。
他人步调轻风,只身藏蓝于青。瞧来衣袍绕骨消薄,笔下也是方園束书。
任谁都难想到,这颗祸种早已扎根在心。
洛方端望那双眼,眸光倏然流转,又在烛下归于沉寂。
他嗅着翩过的袖香,莫名忆起了那抹红色。
平日十位管事不待相见,大长老或四长老尤甚。私下有传两人谋不同,或是结仇,争于权位又言辞一致。
只因李月蝉也是这般说,“人与权从不两清。”
他们都想要承师之诺,利用少主的名义驾兵左权,将野心盛燃在北荒每一寸地。
如借三步棋,临到了还恩之日,洛方就必须担起那些谋算,化刃与承继人周旋其中。
每场雪愈见大,步棋也是杀势浩大。
任凭天火如何猖狂,北地的雪下山尺飞絮,经由三天三夜未倦歇。
白茫覆没了来时路,也藏住一双眼所见真实,困人迷惘于瓮中。
随着渭河涛起,满盘的棋子随之倾动。
此间朦胧时,破风晃现一条长鞭。她势如霹雳,逼得洛方从绵雪跌下,裹着刺骨寒意回到之后。
最后年彻衣并未离开。
或为当初山岳的一言约定,亦或是经年愧疚,他始终不愿洛方就此陷下泥泞。
即便小孩不再回头,也是大笑道:“你为吾亲传弟子,便是善后递刀,那也无妨!”
曾经的刀圣不再饮酒,而是出鞘长兵,如言教下毕生所学。
偶然晃雪下,散衣的发更白了。
经由无穷的暗箭诡计,对方恍若一夜迟暮,所凝的双目却愈见清明。
“只是此生不回,小三春……莫记糊涂账。”彼时师徒难得独处,另一人并未言语。
洛方相望那身沧桑,良久才低过目光,看着自己阖眼不醒,单衣连带掌腕都染上了血色。
帐中还弥散一碗苦涩,不时招动心头熟悉的痛楚。如是字字慰心,字字亦诛心。
少年记来半生都是混账。
常胜将军尚有落马,何况岁长七八的孩童。就像他自知李清明怀有异心,却还是一时疏忽,错留对方一处命弱。
恰逢几日李月蝉南下会友,刀圣不敌众,因而洛方抢险受下了獠牙的毒。
“师父……若我不是少主呢?”当日徘徊之际,微弱一声仓促落地。
年彻衣听得真切,手中的杀刀赤血,靴步也随疾风匆匆。
与人逃见日光之后,他替小孩扶好身,一步又一步念回那句话。
“人间酒下做英雄,也不问谁是少主……你且好好醒着!今日之日不能算了!”
“永不会算了。”
洛方对天弯下身骨,耳听八方叱怒,等候雪里的风雨平歇。
直到烛火销尽,谋盘看似归顺暗流。被上的指尖倏然颤动,少年也在回头望向了门前。
雪影探从雾里来,那袭衣袍始终不染尘。好似对方坐镇云罗之间看人杀,手不沾血,也无慈悲心。
而今相约的子时已到。
“施我痛者,以尔消仇……百年不相忘。”小孩喘口气,费力从床攀起身。
他念得极慢,晃头似有所察觉,伸手折断了枕边的疏香。
那是年彻衣所留,珍物难见一回,其效更为善养身心。只是云烟袅袅催眠意,并不能让人凝神。
“善生为师,仁义为人……可惜。”吕布谷闭眼嗅了嗅,径直迈出步。
小孩抬起头,当见对方走动越近。那道影毫无落座之意,反是凭身站定床边。
随着手袖下探,温意拂过心口的伤,又落实在掌心一瓶药。
“以身做局,何苦来哉?”仙人这样问。
“先生这般关切做甚,可是愿为我友了?”
小孩不答反笑,彼时虽是身在弱势,眉目却不见狼狈。
吕布谷听闻一顿举动,但笑不语,只抽力拿走了瓷瓶。
他晃着里头的清响,像是抓见了每颗算珠,俯身与人压下罩影,眉间淡出一丝一缕杀意。
“解药?”
“先生若是怕了,大可让旁人服下……只是我时候不多,难免不留一点东西呀。”小孩枕过头,声里当真见虚。
而缚影无动于衷,更是趁风扬起一刃狠戾。
“你已大胜在即,谈什么大限。”仙人笑得玩味,横剑也是无情拦住了脖颈。
“还是真想走一遭阴曹地府?”
“如此说来,先生去过吗?”小孩偏头迎上锋尖,笑盈入字,眉目却顺着雪色冷彻。
“此毒非彼毒,若能与先生赴死,也不枉我做局之久。”
字句沉如磐石,遣着风声回荡,亦是再次衡起两人的台阶。
当真无声也胜有声。
吕布谷呵笑一嘲,纳入瓷瓶,拂袖倏然收起剑。
“李月蝉比你伤重,早些起来为她收尸。”那身雪衣还是来去自如,赴往雪里,掷言一如当初莫测。
“快要变天了。”
洛方也捻过这几字,徒劳等着风雪落幕,心知残杀不如话里寥寥。
正是佛罗刹绝情,养子当如蛊虫争王,生死亦为一场输赢。倘若他人站不到高处,就只能葬眠尘埃。
而长老各有来历,博弈之间更是凶残非人,瓮牢随处不见尸骨。
他们多是贪在血泊抢先,却输于轻视人者。直到最后一位叛者祭天,北地的权依旧在佛罗刹手中。
这场承继也停告了初春。
“爹亲,此路好走……孩儿不负教诲,血煞教定会如你所愿。”
藏身的快影应声而动,再是钝骨一响落,云罩被刺破一线微芒。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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