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凉意随着赵寓的衣摆一同进入市局，她刚从地方派出所回来，即便如此，办公区还没多少人，她匆忙路过一队的办公区，敲了敲唐徵办公室的门，没人应声，果然还没到。
她又回到办公区，站定，一双眼睛扫描着在场的人。
明晰且带有震慑力的目光使得几个人手里的包子都有些拿不住，离得最近的小李抹了下嘴，清清喉咙：“寓队早。”
赵寓不紧不慢开口：“早，小李，等唐队到了，告诉他一声，你们那个案子牵扯到的传|销组织已经查到了，昨天已经联合地方派出所捣毁了，详细资料在我这里。”
小李忙不迭点头：“好的寓队。”
赵寓安排完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坐到办公桌牵，打开公文包，拿出里面连夜整理的材料，揉了揉眉心。
唐徵他们提供的这个传|销窝点倒是隐蔽，位置也很复杂，二队的人和派出所的人熬夜设计了好几种捣毁方案，好在人都抓到了。
想到嘉江近期频发的各种社会安全事件，赵寓不由得思考，市局这段时间工作做的这么差吗？接二连三的大案，而且都是从一队那边延伸出来的，社会影响恶劣。
“叩叩叩。”
赵寓放下捏眉心的手：“进。”
“赵寓，那个传|销组织听说你们找到了？”
门还未完全打开，就听见唐徵带着话音敲了门。
赵寓抬头，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人都抓到了，你说的那种针剂也找到了，这是相关情况。”
“嚯，真迅速啊。”唐徵眼神一见到文件就挪不开了，他大大方方地接过，捞过一把椅子坐下，快速翻看起来。
“这个传|销组织目前人不多，我和小锦他们昨晚上在地方派出所临时审了一下，这个组织早就存在，前两年他们和两外一伙人发生了矛盾，被人做了手脚，组织里大部分人都跑了，剩下的这些人是这两人刚刚骗过来的，现在不比前几年，治安好了很多，摄像头满大街都是，所以他们没敢继续扩大规模。”
等赵寓介绍的差不多，唐徵也基本看完，他放下材料，摸摸下巴：“这点看来林龙说的是真的。”
只要赵寓他们搜到的针剂和康旭体内的注射物比对一下就能得到答案。
赵寓看了他两眼，唐徵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赵寓委婉了一下措辞：“你觉不觉得你们最近的工作太多了？”
唐徵挑眉：“什么意思？”
两人好歹同事四五年，赵寓一看就知道他肯定瞒着点什么，也不绕弯子了，直说道：“嘉江最近的影响恶劣刑事案件几乎是一个接一个，并且牵连苟且，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唉。”唐徵轻叹一声，松开文件，往后一仰，双手枕到脑后：“我也觉得我们队最近诸事不顺，你说我要不要带着他们出去一趟爬爬山什么的，放松放松？”
赵寓表情冷漠至极：“那别在我这里长吁短叹了，唐队带他们度假去吧，最好去泰山，就当拉练了，我还有事要忙，不送。”
唐徵轻笑，悠然起身：“行吧，那不打扰寓队工作了，等这案子结束，我们就出去，哎呀，二队的不要太羡慕，毕竟你们最近也很忙，不然两个队可以一起去。”
说着，他把椅子推回原位，赵寓见他真不打算说，“啪”地放下了手中的钢笔：“你真不说？”
“没得说啊，寓队。”唐徵双手叉腰，但还是给了个口信，“只能猜个模糊。”
赵寓狐疑地看着他，勉强接受：“有眉目了说一声，我感觉情况似乎不太受控制。”
连赵寓都若有所感，唐徵脸色收敛，看来一切比他想象的严重很多。
翌日，针对“四凶案”对林龙进行最后一次提审。
彼时，林龙再次进了审讯室，他的状态跟上次相比有了很大变化，面容憔悴但很平静，不带一点凶戾，但也不见一丝笑意，他带着脚铐和手铐，，一步一步挪到了审讯椅上。
他坐下后看向了唐徵，开口道：“唐警官，你好。”
“你好，林龙，关于你所犯下的案子我们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好。”
唐徵毫不废话：“我们在你交代的河里找到了那把铁锹，同时也发现了一个老式手机，那个手机里有什么？你为什么要把它和铁锹一起扔进河里？”
林龙听到唐徵的问题，没有立刻回答，轻微动了下嘴角，那不像一个笑，但他的脸却因此变得有生机起来，他回答说：“什么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不至于要跟铁锹一起扔进水里吧？”老陈反问道，他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在劝，“林龙，到现在这个地步，虽然一切都已经定性，但有些东西是可以改变的。”
林龙视线移到老陈脸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扔掉它？”
林龙摇摇头：“早就不用了，就一起扔了。”
手机无法打开，林龙坚持说里面什么都没有，那么，它大概会被列为无效证物。
林龙的反应在唐徵的预料之中，从他第一次接触林龙开始，他就知道林龙的性格底色构成是沉默倔强。
他很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
唐徵转着手里的中性笔，突然来了一句：“董应前几天来了，说要见你，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申请。”
林龙低着头，并未做出什么反应。
唐徵继续说道：“等时机合适，你们大概还有机会再见一面。”
林龙微微抬起了头，他眼睛向上看，露出眼底大片眼白：“…谢谢。”
唐徵点点头，只是开口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林龙，康旭死在不散宴的地下停车场，真的是因为你送外卖的时候听到了他们要去不散宴聚餐是吗？”
“是。”
唐徵终于能观察到他整张脸的表情，于是接着问道：“康旭他身为一个领导，聚餐的场景大大小小，绝不仅限于一个不散宴，你为什么会决定那一次下手呢？你其实可以选择场合更小更保险的地点。”
林龙愣了一下，唐徵眯起眼睛看着他，只见对面的人缓缓答道：“时机合适。”
“什么时机？”
“……”
“你弟弟不是近期受他的欺辱。你也不是那几天知道他欺负过你弟弟。你为什么会选择他去不散宴那次？那地方监控多，康旭还有同伴，地下停车场也有监控，你为什么笃定这种场景你能够成功呢？”
林龙张了张嘴：“…我…”
“甚至在吕东的案子里，你都是在他们公司楼下的地下停车场先把人掳走，而不是直接下手，而康旭是在人流颇大的高级餐厅，你毫不避讳的行凶，你真的对他恨到这种程度吗？”
“…唐警官，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林龙平静道，“康旭的死，时间地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杀了他。”
唐徵扬起嘴角，他说：“看来的确是这样，林龙，你也意识到自己那一步走错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警官。”
唐徵笑着摇头：“可以了，感谢你的回答，之后的一切已经与你无关了。”
林龙彻底愣住了。
唐徵叫来了狱警，林龙起身之后，步伐停了一下，转身问唐徵：“唐警官。”
唐徵抬眸：“嗯？”
林龙欲言又止，最终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被狱警带走了。
唐徵坐在审讯室里没动，他用食指敲敲耳麦，对那头的徐世杰说道：“世杰，审讯室监控恢复吧。”
“收到。”
老陈和唐徵起身，两人离开了审讯室，往办公区走去。
“这个案子真要结？我看那林龙还有所隐瞒。”老陈忧心忡忡。
“当然要结。”唐徵信誓旦旦，他知道林龙有所隐瞒，即便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反应也已经说明了问题。
不过，目前结案除了沈局要开会这个客观原因，唐徵觉得，他们也该从被动的局面里打个翻身仗了，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
大厦顶楼办公室。
男人愤怒地把电脑推到了地上，屏幕上立刻被摔出了好几条裂缝，站在办公桌前的人始终低着头，只有并在裤缝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内心。
“为什么没看住他？！！”
“抱歉，是我的问题。”
男人简直要气疯了，差一点，如果不是所有人都提前离开生日宴会，那么他最完美的计划即刻会被毁于一旦！
但好在一切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男人松了松领带，绕过办公桌走到恭敬低头的人面前，他伸手搭上眼前人的肩膀，捏捏他的后颈，语气堪称平心静气：“他不是我们的人，本来也打算让他进去的，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低头的人不敢说话，额头的汗滴到了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不过，你的失察之责不能就这么过去，要不然先生该说我管教无方。”
“…是。”
男人扯了下嘴角，露出柔和的笑意。
“按照规定，你是要被投票送进去的，但是现在还不到那一步，接下来，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做好了，先生和我都记你是大功臣，做不好，那就让委员们投票决定你的去路。”
低头的人打了个寒噤，哑声道：“…是，请您明示。”
男人眼底涌出汹涌的情绪，语调却毫无起伏：“去让他，身陷囹圄。”
低头的人猛然抬头，却见面前的男人已经转过身，他迅速抬起手擦了下额头的汗，不禁想，让他身陷囹圄？
先生的意思吗？
先生舍得？
男人没有说更多，一挥手，身后的人立刻恭敬低头，捡起地上的电脑，安静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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