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灯光被重新打开，白静夜还来得及看清，手里就被塞了刀子：
“切蛋糕。”
白静夜看着眼前的奶黄色芝士形状的蛋糕，芝士形状做的栩栩如生，连中间的空洞都和真的如出一辙，拿着刀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把一个大芝士分成了两个小芝士。
“生日快乐！”
白静夜对于甜品比较中立，可吃可不吃，但眼下都切开了，他便拿起叉子，接过自己的那一份蛋糕，插起一小块儿放进嘴里，浓密的芝士味道瞬间溢满口腔。
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细细品味。
唐徵把一切尽收眼底，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喜欢吃，也不枉他咨询了许久，差点把人家蛋糕师惹毛，才选定了这个。
白静夜慢慢吃完一小份，才优雅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一抬头，却看见唐徵坐在餐桌对面，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他，嘴角藏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白静夜把另一份切好的蛋糕推过去，贴心地附上了刀叉。
“多谢唐队的蛋糕，味道不错，唐队尝尝。”
“啊？哦，谢谢。”唐徵神游天外的思绪被唤回来半缕，剩下半缕还飘在空中，他下意识地拿起刀叉，顺着白静夜的话头，切了一小块儿蛋糕送进嘴里。
香甜软糯的食物触及到口腔的一瞬间，两个月没有被唤起的熟悉的恐怖记忆被唤醒，胃部开始疯狂蠕动抽搐，一个小时前被喝下去的果茶混合着胃液蠢蠢欲动。
唐徵身形明显一僵。
白静夜注意到他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唐徵含着奶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剩下一般飘在半空的旖旎思绪终于被强行扯回：“...没事，挺长时间没吃甜品了，口感倒是...很独特。”
说完，他埋头苦吃。
白静夜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面前的那份蛋糕迅速减少，最后见底。
只见唐徵吃完，扯了张纸巾，把嘴一抹，迫不及待道：“夜深露重，我先去休息了。”话闭，人就起身往二楼走。
这蛋糕真腻。
口腔不断地分泌唾液，唐徵迈着大步往楼上走，几步就上了二楼，却在走到自己房门前的一刹那，看到白静夜踏到了他面前。
眼前的人看着还挺悠闲，手却先唐徵一步按住了门把手，白静夜挑挑眉：“唐队，今天不吃点别的吗？只吃一块儿蛋糕晚上可能会饿。”
唐徵：“......”
他保持着僵硬的笑，伸手去按在了白静夜手上：“吃，你先看看有什么想吃的，等会儿网上订，我先，呃，先回房间一趟。”
“回房间干什么？”
眼见人铁了心要拦他，唐徵咬牙道：“内急！”
白静夜绅士一笑，为他打开了房间的门。
唐徵顾不得那么多，急忙冲进了卫生间。
白静夜站在门口，微微屈起一只腿，靠在了门框上，听着卫生间水流的声音，嘴角的笑意淡去。
胃里再次被清空，唐徵漱了漱口，甜腻的味道终于消失，他拧开水洗了把脸，顿时感觉人都活过来了，镜面上映出他带着水珠的下颌，锋利的线条难得透出几分脆弱。
他关上水，心里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把这事儿圆过去，但是，说不定白静夜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唐徵乐观地想，再说了，不能吃香糯软甜的食物又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正好帮他保持健康的饮食。
他往上撩了撩头发，边走出卫生间，边解衬衣的扣子，刚才在客厅没感觉，现在这么一折腾，感觉周围热了不少。
“不能吃为什么还要吃？”
熟悉的嗓音在门边响起，像是一盆凉水哗啦啦浇灭了唐队长保持了二十多年热爱生活的美好信念。
罗兰说的没错，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还能热爱生活，才是真正的英雄。
唐徵觉得自己现在大概是个英雄，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解扣子的动作被他手腕反转，变成了整理衣领，这会儿也不是那么热了。
他轻咳了一声，闲聊似的开口：“没什么不能吃的？但是人有三急啊白总，这种事情怎么能不急。”说完还眨眨眼，试图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白静夜表情平淡，闻言只是“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哎！”唐徵急了，什么罗兰，什么英雄，他上前一步抓住了白静夜的手腕，“你别走啊！”
白静夜拽出自己的手腕，说：“唐队既然急，要借多久的卫生间自然都可以，我就不打扰了。”
很显然，白静夜意识到了问题，并且对他的谎话嗤之以鼻。
唐徵心一横，闭上眼大声道：“我说，我之前吃错东西，做了个小手术，留下了心理阴影，不能吃软糯甜腻的食物，吃了会吐。”
说完他看了一眼，白静夜背对着他，毫无反应。
唐徵彻底急了，他又去拉白静夜的肩膀，按着把他转过来，去看他的神色，却见他依旧面色淡淡，反应平静。
“啧，行，你过来。”唐徵直接把手伸到他后背，揽着他把人带到了房间的小沙发上，他又解开了领口的扣子，把衬衫衣袖卷到了小臂上，一副像是要审人的架势。
但其实，他自己才是被迫坦白从宽的那个;
“就是三年前，我生日的时候，那天我妈出差，我有工作，忙到半夜才回家，刚到家就收到了一个蛋糕，是我妈给我定的，还差几分钟就十二点了，但是好歹是个生日，我就拆了蛋糕，插上蜡烛许愿。”
“谁知道，刚许完愿，队里就来电话了，于是我又把蛋糕原封不动的装好放进冰箱了，想着回来再吃。”
“再回来就是三天后了，熬了三天，案子破了，宁队给我放了假，我回到家，洗了个澡就回房间开始补觉了，睡了一整天，晚上九点才醒，醒了之后饿的不行，就打开冰箱找吃的。”
后面的话似乎不用再复述，他吃掉了那个在冰箱里放了三天的蛋糕，喜提胃部手术加三个月假期，实际修养了两个月，最后耐不住，提前归队。
唐徵说完，瞄了眼白静夜，听见他问：“哪些东西不能吃？”
唐徵一愣，他其实中间隐去了一段，他吃了坏掉的蛋糕，晕倒在家之后，根本没人发现，是第二天早上宁韬给他打电话找他，结果无人接听，唐徵身为一个刑警，除了特别任务要求，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即便是休假，也不能不接电话，宁韬觉得奇怪，直接开车来了他家，这才发现了昏迷了一晚上的唐徵，紧急送去了医院。
唐副队认为，这段经历实在是对他个人形象的极具破坏，身为一名刑警，但是被一块蛋糕撂倒这件事，简直是他二十多年人生中最一刀见血的黑历史。
同事亲人偶尔调侃两句倒也无所谓，他有时甚至还一起念叨两句。
但是现在是在白静夜面前，他突然绝无仅有的在意起这件事，十分在意。
“……蛋糕、甜品这些，因为手术后胃比较脆弱，医生说辛辣、刺激性食物也不能吃，也不能喝酒。”
白静夜：“你上次吃这些是什么时候？”
唐徵：“……”
白静夜轻笑：“是上次我给唐队送的饭？”
“上次在这里吃烧烤似乎还喝了酒。”
唐徵张了张嘴，在白静夜如有实质的目光下，悻悻狡辩：“特殊情况，我自己也想吃。”
“看不出来，唐队倒是很有魄力，喜欢自讨苦吃。”
唐徵：“……”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主动权：“这事还得看人，别人送的我是不会吃的。”
白静夜点点头，起身道：“那真是我的荣幸，我订了芝士焗饭，快到了，走吧唐警官，下去再吃点。”
唐徵顿时僵住，胃部难言的痛楚似乎再次涌了上来。
白静夜瞥他一眼，露出笑意：“唐警官不行吗？”
唐徵：“……”
“翁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打破了僵局，白静夜接起：“你好，我是白静夜，好，我现在下来。”
说完挂了电话下楼，唐徵原地给自己加油打气了三秒，也跟着下了楼，却见白静夜拎着一大包外卖进来，还附带个小的。
他主动过去接下了大的，拎着沉甸甸的，等到外卖包装都打开，才露出里面食物真正的模样。
是寻常的米饭和配菜。
小袋子里是一盅汤。
唐徵一时愣住了，他抬眼去看白静夜。
白静夜目光沉静，语调平稳：“你说谎了，唐队。”
唐徵的心口一下子烫了起来。
他秋后算账的语气让唐徵意识到白静夜在跟他计较这件事，几乎把审讯室当成第二个办公室的副支队长，头一次体会到不占理时被人质问的感觉。
明明是在掀开他的遮羞布，唐徵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上前一步，热切道：“我错了，你要和我一起吃吗？吃吧？”
白静夜：“……”
眼前这个人仿佛生来就屏蔽了羞耻这种情绪，坦然得理直气壮。
不等白静夜拒绝，唐徵走到他背后，拿出了看家本领，一边推着他往餐桌走一边念叨：“你今天看球也挺累的，你这胳膊恢复也要力气，来吃饭吧，跟我一起。”
“唐徵你…”
白静夜对上他这幅强迫无赖行径，一时竟然无可奈何。
于是两人又坐到了餐桌上。
一人满面春风，如食珍馐，一人神色自若，倒也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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