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堂下已无旁人,店家跪在地上面如死灰,聂怀瑾从旁听位走出,立于店家身前。
何昌言大约猜到她要问什么,面色不豫。
“我仅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答,我保你不死。”聂怀瑾弯下身,声音飘在店家上方的空气中。
“伯玉,你先下去。”何昌言剜了一眼聂怀瑾,侧头向蒋伯玉发话。
魏卿卿诧异地看了一眼,未料蒋伯玉真是听话无比,拱手喊了一声“师父”就下去了,堂下便只有聂怀瑾与店家二人。
“草…草民一定知无不言……”人只有真的大难临头才开始害怕,聂怀瑾见他抖如筛糠,知他已是近强弩之末,不必强审。
她轻声问,“你说你有师父,你师父可是姓穆?”
店家的面色骤然惨白。
☆
秉正堂外,绿荫连蔽。聂怀瑾慢步走出,抚于阑干,远眺长京时景。
不多时,身后徐徐响起脚步声,魏卿卿调笑的声音由后传入她耳中。魏卿卿追上她的步伐,斜靠在阑干上,抛过半个桃子。“你有事瞒我?”
虽是早有准备,聂怀瑾仍有那么一瞬的怔愣。她看了眼魏卿卿面上全然无一丝笑意的神情,无言片刻,反问道:“来时路上,你同我说,犯人与蒋伯玉猜测有出入,和推测对不上,是什么意思?”
“你让蒋伯玉讲给你听咯。”魏卿卿是有些不悦,她压了压声音,专注对付她手上那半个桃子。
聂怀瑾没有再回答,待魏卿卿把桃子吃完,气也消了,靠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蒋伯玉新官上任,总想做出点成绩。此事但经报案之后,他便向他师父索要了近三十年的卷宗,想看有无类似悬案。”
“事实上,这类案件是非常多的。”魏卿卿把桃核扔进大理寺湖中,她转过身,趴在阑干上,“他排查删减,仍觉有三十余起案件与此次案件类似。而被掳走的女子营生为织绣的也有近十人之多。他本觉得这当是一场绵延多年的持续犯案,但这几日的审查仅能得出此为一次偶然。”
“若我说,并非偶然呢。”聂怀瑾一瞬不瞬地看着魏卿卿的神情,淡淡地说。
意外的是,魏卿卿并未露出什么诧异之色。
聂怀瑾垂了垂眸,“你似乎早有预料。”
“聂大人,我虽生于北境,却又不是傻子。穆氏是谁,我还是心里有点数的。”魏卿卿摇摇头,带了点说不清的笑意,“你既这般问法,便定有隐情。”
“只是……”魏卿卿迟疑了片刻,“你问店家的时候,蒋伯玉被赶出去了。接下来要大理寺配合,恐怕不那么容易了,你也看到何少卿那个模样,定是推三阻四。”
魏卿卿摊了摊手,“我的人脉你都用干净了,现在要你自己忙活了。”
聂怀瑾转过身,她顿了一会儿,似是不知说着什么,也只能握住魏卿卿的手,“麻烦你良多。”
“啊……”魏卿卿不习惯被人感谢,“没有的事儿,反正我也就认识这么一个大理寺的。”魏卿卿促狭地眨了眨眼,“我的建议还是建议大家去找小侍卫玩,我那儿还有一打。”
“行了你。”聂怀瑾轻轻推了一把魏卿卿,“说正事呢。”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魏卿卿收敛了嬉笑的神色,正经地问。
“我打算先向公主汇报,”聂怀瑾近望阑干下波光粼粼的湖色,又将目光收了回来。“其余的也只能先试图与大理寺搞好关系,又或可以请一些旁人帮助。”聂怀瑾想起近来裴长清莫名的脾气,叹了口气。
“你倒也没有劝我。”聂怀瑾长久没得到回音,笑笑看着魏卿卿。
“我劝你有用么?”魏卿卿也笑,“又不是第一日认识你了。”魏卿卿冲着聂怀瑾的肩膀给了她一拳,“小心行事,这方面……”魏卿卿压低了声音,“将军虽会出力,但可不能让太子那边抓到不利之处。”
娘子军对公主忠心,时至今日多数依旧称公主为她们将军。
魏卿卿的话不无道理,太子与世家关系一向佼好,为削减公主之权不遗余力,时常借题发挥。削弱世家势力乃是公主布局一角,虽是如此仍需万分小心。
聂怀瑾点了点头。
斜阳落在聂怀瑾半边侧脸之上,赤霞如血一般将她镶镀一层厉色。魏卿卿敛下神色,思绪却飘到了五年前,她第一次迈入长京城的那天。
……
那日天晴,皎日似火。
长京城已降,她随将军身后进入城内。素来繁闹的长街上人群四散逃窜。
镇北军大部队还未抵达,将军领着她们去各处清点人数财产,不知何人念及翰林院书册可惜,将军听过也起了兴趣,唤她陪同去翰林院抱几本书回来。
时已过午,翰林院已接到风声,她们进入之时,石板之上尽是琐碎步声,但闻声色不见众人。
她觉无趣,突见路已走至尽头,眼前唯见一高耸屋舍。
屋舍门未开,将军念叨一句打扰了,便伸手推开殿门。
日光从门外倾泻而入,一个瘦削身薄的影子跪在大殿之上,见她们入内,抬头一笑。
魏卿卿一向不记人,便是面前之人在光映出隐隐生辉的模样,她也不曾记住当日聂怀瑾是何种面容。可唯那双亮极璨目的眼睛,在日光之间依旧丝毫不显逊色。
她不记得她看着那双眼睛看了多久,直到将军问殿中之人她的姓名时,魏卿卿才反应过来。
她说,她姓聂名怀瑾。
哦,聂怀瑾。两年之前翻案李淮殷案的那位,聂姑娘。
倘若非那日一瞥,魏卿卿也会同世上之人所想一般,认为聂怀瑾大仇得报,应当对许朝忠诚。
可当聂怀瑾亲述她如何分析连年所报,如何按下对镇北不利之奏折,又如何推算镇北之中娘子军之存在,以期当时当日,得有将军踏入长京城。
普天之下,她竟能见到有第二人,同将军一般,对许朝之恨如此连绵,恨得荒草绵延尽如织。
往后五年,聂怀瑾平步青云,朝臣皆称其谨慎。
唯有魏卿卿还记得她第一次也怕是唯一一次见过聂怀瑾那堪称疯癫的眼神。仿佛咀嚼了多少年缠绵的恨意,才可化作那一瞬的外显,稍纵即逝。
……
这普天之下,没有人能拦得住聂怀瑾报自己的仇。
魏卿卿不会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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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愿意在作话里看一点小剧场么?
我用了☆来分段。不影响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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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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