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清面色不对?聂怀瑾忽的抬起头,感觉心头一跳。她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被点到名的裴长清并不惊惶,他不慌不忙地行了礼,正欲发言,却又迟疑了一瞬,这才毕恭毕敬地向圣上汇报。
“臣本不该打扰陛下。”裴长清握着笏板,拱手低眉,一副贤臣的模样。
“朕让你说的,有什么不敢说的。”圣上戎马出生,个性本就爽快,看裴长清磨磨蹭蹭的样子,面色有些不悦,“没人治你罪。”圣上扫了一眼,见自己两个孩子面色之间都有些略微的茫然,心里反而对裴长清放心了许多。“说吧,有何事?”
“那臣便打扰了。”裴长清略一躬身,神色依旧恭敬,“臣有一事有些不太明白。”他的目光顺着左边望向正在传阅的文书,声音中似乎真的有些惧怕的颤抖。虞雲骋和虞言卉的眼神便也随帝王转过的眼睛看向那份文书。
裴长清接下来的发言却有些石破天惊,“臣方才见此文书之时,却发现此文书的笔迹,竟与臣有八分相似。”
什么?虞雲骋的面色略有发白,旋即被他很好的隐藏下去。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几口气,浑身的血液往头顶涌来。胸间的心脏隐隐跳动出声,他意识到此事可能出了差错。这段日子以来,虞雲骋一直在尽太子职责,日日居于太子府,无法抽身。当谋士向他汇报此事时,他也在点头之后让谋士安排下去,交给他人去办,自己并未插手。这毕竟不是件大事,用不了他亲自出手。
但虞雲骋毕竟在长京城待了数年,对各个世家办事的效率也有所了解。裴长清一言既出,他便意识到恐怕有哪个不长眼的混账把事情办砸了。
“前些日子,学堂里忽然少了几本夫子的教学文本。”裴长清不紧不慢地补充,“当时臣事务繁忙,有些事情便分散给其他官员相助,待臣处理好需做之事,再回去寻找,竟发现好几本文书不翼而飞,连臣的那本也不见踪影。”“当时臣认为聂博士掌管不力,很是争执了一阵。”
聂怀瑾听明白了。她仔细回忆,倒是确实有这么一件事。那段时间他们俩确实在吵架,她也确实丢了几本文书,不过那都是她自己的,裴长清不参管这些事。也难为他编出这样一套说辞来忽悠圣上。
裴长清的意思说得很明白,在场但凡听见他说话的人都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虞言卉看了眼虞雲骋,面色看着正常,但虞雲骋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嚣张模样。
“儿臣以为此事还有疑点,还需调查清楚,还聂博士一个清白。”虞言卉趁热打铁向圣上建议。
这就清白上了。虞雲骋隐隐咬了牙,这国子监的聂怀瑾自入朝以来,别提为虞言卉做了多少事,几多难缠。插手夺嫡之事,哪里还能称得上一句清白?
“有你什么事?”皇帝也不纵着女儿胡闹,他看了眼虞言卉的眼睛,示意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太子。”圣上又点了虞雲骋的名字,“此事我唯交予你来办,你需查清楚了。”
又是在敲打他。虞雲骋觉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众目睽睽,他只得做出再正常不过的模样。
“儿臣接旨。”
☆
退朝的钟铎声声响起,聂怀瑾刚出殿门,就有人上来扶住她。聂怀瑾抬眼,是个不熟的宫女,但腰间的令牌显示她是孝宁公主的人。
“多谢。”聂怀瑾轻声对她说。
裴长清人还在后面,聂怀瑾向后看了看,怎么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她叹了口气,决定先不慌等他。她今日无论如何肯定要去公主府一趟,而关于她是怎么出来的,她也要编出一份说辞来。
意外的事,公主对此并没有多问。
公主问了她被掳走时的事,又问了她被逼问了什么问题,请太医验了伤。见她实在疲倦,便喊人为她准备房间。
聂怀瑾咬了咬牙。今日朝堂之事她还没有去质问裴长清。可公主之意万不能辞,她只觉进退两难。
“先歇息一会儿吧。”公主看了她一眼,眼神总让聂怀瑾觉得有些意义不明,“待你休息好了,再安排马车把你送回去。”
孝宁公主的话轻描淡写,但总让聂怀瑾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
虞雲骋回到府中。他向来住在宫外的太子府内,只有少数情况下住在宫里。呈朝初立,制度未定,圣上倒也没有强硬地要求他日日宿于东宫。
侍女轻柔地端上洗手的水盆,旁边便有人跟上来,向太子汇报今日府中发生之事。
倒没有什么大事。虞雲骋从侍女手中取过手帕,将指间水痕擦干,转头问站在一旁的嬷嬷,“世则今日如何?”
“小公子今日很乖。”嬷嬷连忙回答着,“据说课程学得也很快。”
虞雲骋眼神扫了过去,略一抬眉,嬷嬷知道他要问什么,压低声音,“夫人今日没有出来。我们把小公子抱进去了一会儿,小公子后来才出来的。”
“孤听到了。”虞雲骋将手帕放下,“辛苦了。安排晚膳吧。”
“是,殿下。”
花园里,连琼英独身一人歇在房中。轻薄的纱帘笼在窗户之上,外面的阳光显示着这是一个姣好的晴天。她的手轻轻点在窗棂上,心中却希望这是一张纯黑的布,拉上便可将自己同外界隔绝。
外间的门忽然开了,发出意义不明的咿呀声。连琼英带着惊慌从窗边站起,一双手向不知往哪里摆动一样不安地落在裙摆之上。
“我听嬷嬷说,你今日没怎么吃东西。”连琼英抬起头,见果然是虞雲骋从外面走进来。他面色温和,走到她的面前,轻声喊她,“公主,饭菜不合口味么?”
他没有喊过她的名字,似乎是知道她的反感。他还保留了旧日的称呼,让她有一种停留在昨日的错觉。
可怎么会呢?连琼英在心中自嘲又绝望地想着,他现在是堂堂正正的太子,而她甚至是一个需要被藏起来的身份。
“没有不合口味。”连琼英微微低头,看起来极为顺从,“下次会多吃一点。”
她觉察到他在注视自己,姿势越发恭顺,整个人像是要隐匿在空气之中。
“有什么想要的就吩咐她们做。”虞雲骋不再有进一步行动,“自然是比不过你从前的精致,但现在也只能做成这样。”
万千珍贵的宝英公主是被锦衣玉食地养大,虞家一家都是粗人,自然不会在饮食上下什么精细的功夫。
连琼英平淡地摇摇头,“殿下多虑了。”她顿了顿,“还不至于如此挑剔。”
虞雲骋没有计较她的冷淡,“我去前厅,要她们把世则抱进来么?”
“不必了。”连琼英回答完才觉得这似乎有些不妥,身为母亲做成这般总让人觉得不好。她压了压嗓子,极为费劲地改口,“那看看他也好。”
虞雲骋没有强求,“说不定他也乏了。”
连琼英挤出一个笑容,“也好。”
虞雲骋面色温柔地看了看她,随即转过身,向外走去。待他即将迈出房间时,突然听见背后细腻的女声,带着一些不安。她问,“你今夜……要在这里歇息么?”
连琼英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紧张。若他说是,她就需要提前沐浴。她并不期待即将而来的夜晚。
虞雲骋愣了一下,他淡淡地笑了笑,像是安抚她一般,“不必了,今夜还有事要忙,你先歇息吧。”
☆
聂怀瑾没想到自己一觉睡到了天亮。今日理应要去学堂,但聂怀瑾笃定裴长清为自己告了假,她在公主府用了早膳,又回房歇了一会儿,才向公主辞行。
虞言卉已经出去了,公主府的参军这下说什么也不同意让聂怀瑾一个人出去。聂怀瑾思前想后,只能让参军送自己去荀医那里,这样她看好病后,好自己走到裴府去。
今日前来不曾约定,荀医让她等了两个钟头,还没等她抱怨等待的时间过长,搭上脉的荀医就把她劈头盖脸一阵骂,“你这脉象怎么搞成这样?”
“最近没有休息好。”这是实话,她被刑罚伺候了几天,还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但这事不能同荀医说,就只能耐着性子被荀医好一阵数落。
好不容易等荀医翻好书调了方子,又在弟子那里拿了纸方,聂怀瑾这才从荀医的医馆中出来,向右拐到糕饼铺里。
她最近摸清了这里的地形,很方便她从错综复杂的食品铺中找到一条回裴府的路而不至于被人发现。
裴长清还没回来。
聂怀瑾转到小厨房,拜托小厮把她的药方熬上一熬,又把买回来的糕点摆在桌上。
她拈了两块尝了一下。身子受损后总觉得吃什么都不是很有胃口,她还是决定先回房睡一觉,等裴长清回来再好好和他盘算,他这个没有同她协商的蠢办法。
副cp出场了,大家能接受嘛?
事先说一下,虽然太子对宝英公主很温柔的样子,但在这段感情里他是强取豪夺的那一方。两人感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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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算总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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