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虞惊醒,回过神来,死死盯着那把剑。
“执白”是他入剑道那天,师尊亲自为他选的剑,此剑性子甚傲,平素就不听话,简直是跟苏虞天生有仇,从他学御剑开始就从没飞稳过。
再加上苏虞入门晚,基础差,学东西多少有些吃力,两年间也只学会了一重御剑诀。
可今天……
苏虞心慌意乱,他刚才似乎用上了他此时应该还没学会的……三重御剑诀。
可是梦里的东西,也能当真吗?
梦里的御剑诀第三重,是……道侣大典后,云归鸿手把手教他的。
——梦里学会的三重御剑诀,能操控现实中不听话的“执白”。
那真的是梦吗?苏虞跳上执白,一颗心却无限下沉。他胸口满怀疑问,或许这一切只有去了愈灵洞才能知道。
十六岁的苏虞,还从未进过愈灵洞中。
梦中的苏虞,却无数次去过。
一边思索着,苏虞稳稳御着剑赶到了峰南。
他远远就看到一处微弱的蓝光,那是愈灵洞洞口的禁制。
是他在“梦”里进过无数次的禁制。
执白剑缓缓降落,苏虞的目光落在那禁制上。
他知道,如果自己在梦中所知的禁制解法,在现实中也能使用,那就意味着……那绝对不是梦!
这样想着,苏虞鼓起了好大的勇气,将手掌放在禁制上,默念法决。
“……”苏虞的手穿透了禁制。
愈灵洞的“门”开了。
苏虞做梦一般踏入了禁制,映入眼帘的是愈灵洞内部——和梦里一样黑漆漆的,没有点灯,只有头顶一些藤条散发着幽蓝的荧光。
禁制解法可用……洞里的灵气沿着苏虞熟悉的方向翻滚流动,洞内景观与梦里没任何分别。
那不是梦。
苏虞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怕那不是梦,怕自己是疯了。
再往里走几步……拐过一个弯,苏虞就看到了位于洞穴最深处的石床。
那是由一整块灵脉雕刻成的石床,苏虞对它也非常熟悉,而更熟悉的,是床上躺着的、胸口起伏极其微弱的人。
苏虞深吸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那石床上躺着的确是他的师尊:湘洲剑阁阁主——云归鸿。
云归鸿是如今世上已知武力值最高的剑修,被赋予了“湘洲剑神”的美称,此时堂堂剑神,虚弱不堪,却如苏虞十四岁初见他的时候。
那年,流浪紫云洲的苏虞为了解救一位于他有恩的夫子,策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劫法场”。
在被官兵追捕的过程中,他遇上了负伤的云归鸿。一番际遇后……小叫花子被剑神捡回剑阁,收为弟子,至此不过两年。
可梦里却已经……过完了一生。
石床上的云归鸿,仍是苏虞最熟悉的模样。
冰雕雪砌的容貌,白皙到透明的皮肤,一身清雅出尘的白衣。
此时伤重,所以唇色也极白。
苏虞却记得梦里,师尊回眸时,嘴唇淡粉如樱花的动人模样。
他记得云归鸿的每个模样。
清冷的,高傲的,狂悖的,温柔的,还有眼中倒映着他的。
云归鸿的眼睛非常漂亮。
纵使满目冷极的淡漠,云归鸿那双总是藏于睫毛之下的如墨双眸,却是明澈的纯真。
那是一种仿佛能洞悉一切,却不屑让凡尘俗世沾染自身的、强大到极致之人才有的纯真。
而此刻那双美丽的眼睛却阖着。
长长睫毛落下漆黑阴影,
如此美丽,如此虚弱。
剑神也会有如此虚弱的时候吗?
……当然有。
在初遇时,
也在苏虞梦里。
苏虞最后一次问自己,那真的是梦吗?
这次侍疾,梦中也曾经有过——梦中云归鸿伤得很重。
苏虞心事重重地俯身,试了试云归鸿的鼻息。师尊确实还活着,但呼吸微弱,苏虞咽了口口水,伸手去摸云归鸿的腕脉。
在那个迷乱又痛苦的冗长噩梦中,苏虞不光学会了御剑三重,还学会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为了云归鸿。
如果梦里所学都是真的……
他怔怔看着掌中这段雪白皓腕,心乱如麻。
掌中腕,是熟悉的莹润肌骨,是触之细腻如玉的冰凉。而手腕上狰狞起伏的异色经脉,也还是眼熟的症状。
这一瞬间,苏虞竟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梦还是真实。
但很快苏虞没心思乱想了,他果真在云归鸿的脉息里听到了极为紊乱的灵气冲撞,和梦里一模一样。
……那当然不是梦。
此时此刻,他已经确信,那不是梦。
苏虞转身背对石床,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呼出来,几番深呼吸到他开始晕眩,他却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个“梦”里的一切,也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此刻的真实。
包括,和云归鸿结为道侣那一晚,虽然苏虞只在内室坐了坐就退下了,但……
苏虞下意识摸了摸下唇,他仍记得云归鸿嘴唇的触感。
真是要疯了,若那是梦,难道他潜意识里真的对师尊有非分之想?若不是梦,他又怎么会回到这时候?回到……一切发生之前?
这是什么?是茶楼里说书先生嘴中的“重生”?
那“梦”中一切,就是真实发生过的前世?
所以,云归鸿为证无情道,一剑杀了他这件事……也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对吧?
苏虞愈发浑浑噩噩,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留在洞里,
然而陷入混沌没多久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痛吟声,是梦里——或者说前世,他非常熟悉的,云归鸿呻|吟的声音。
顿时,什么前世今生、你死我活,都被苏虞抛之脑后了,他瞬间转过身来,屈膝伏在石床边,手已经握上了云归鸿的手腕。
“别怕,很快就不痛了……”苏虞一边小声安慰着,一边熟练地捻了一丝极细的灵力去探云归鸿的经脉,他得弄明白云归鸿伤在哪里、伤得多重。
但那一丝灵力才入云归鸿的阳溪穴,甚至未来得及深入经脉一分一毫,就被一股极为混乱的灵力给弹了出来!
如果把灵力比作人,那苏虞刚才就挨了云归鸿结结实实一个耳光。
苏虞:“……”
苏虞悻悻地收了手,心想果然还是前世的云归鸿温柔一些,至少梦里他帮忙疗伤的时候,云归鸿从未如此抗拒过。
但浅浅一试,苏虞心中也有了点数,云归鸿这模样很熟悉,多半是受了些外伤后强行封锁心脉入定,任其自愈,
看起来是外伤,实际上心脉已经受创。
就像是上游涨水,大坝溃败,下游却不疏通和拓宽河道来引洪水入海,而是强行闭锁这段区域,放任洪水将整片区域淹没。
这种粗暴的“疗伤”,对武者的心和神都有极大损伤。
苏虞一边去扒拉云归鸿的领口,一边叹气自嘲:梦中那些前世过往诚不欺我,剑神大人这辈子也要受这样的伤。
所以苏虞治疗起来也算熟门熟路。
扒了外裳,苏虞的手指停在云归鸿领口,指节微微蜷了一下。
如今他好像已经没有直接上手剥师尊衣服的资格了。
此番梦醒,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模样,爱恨归零,只有眼前人,还依然是他心上人。
……苏虞摒除杂念,低头先撸起云归鸿的袖子。
陈洛城那厮粗手笨脚,果然只当外伤给云归鸿治了。
苏虞看到云归鸿小臂处打了厚实的绷带,透出敷了药膏的深色,但隔着中衣也能看见胸口心脉处干干爽爽,显然未做处理。
要做处理,就势必要扒开中衣亵衣,露出肌肤才好敷药行针。
苏虞却对着这无边春色,进退两难起来。
——云归鸿是有些剑神的包袱在身上的,他的衣服从内到外全都是白色。外裳是白色,中衣也是白色。
而苏虞已将他中衣解开了些,不出意外瞧见了贴身的亵衣,薄薄一层,也是白色。
这样纯洁的颜色,且放在云归鸿身上,明明是更加洁净美好,却没来由让人气血翻涌。
苏虞一边觉得口干舌燥,一边又觉得胸口隐隐作痛——都被人家一剑穿心了,还惦记那档子事,苏虞苦中作乐般自嘲起来,自己简直是受虐狂。
可那些记忆清晰又具体,苏虞无法否定,他始终当云归鸿是心中最隐秘的渴望。
更何况此刻,他只有身躯是十六岁——前世他可足足活到二十四岁才死,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了,面对着自己衣衫不整的前世道侣……脑子里装的也只能是些乱七八糟的废料。
苏虞心想,这样的他,真的能坦然为云归鸿疗伤吗?
匆匆忙忙的……也并没有挑个好日子开文。
好吧我现在去算一下……
鞠躬——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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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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